十三

须参活句，勿参死句。

【评析】

这是禅宗语录中常见的句子。问题是，什么是活句，什么是死句呢？宋代名僧惠洪曾对此有明确的解释。其《禅林僧宝传》卷十二《荐福古禅师传赞》说：“夫语中有语，名为死句；语中无语，名为活句。使问‘提婆宗’，答曰：‘外道是。’问‘吹毛剑’，答曰：‘利刃是。’问‘祖教同异’，答曰：‘不同。’则鉴作死语，堕言句中。今观所答三语，谓之语则无理，谓之非语，则皆赴来机，活句也。”提婆宗是外道，吹笔剑是利刃，祖教不同，这都是正确答案。但它只提供死的知识，而不能予有启发，所以是“死句”。被惠洪称为“活句”的“巴陵三语”是：“僧问巴陵‘提婆宗’，答曰：‘银碗里盛雪。’问：‘吹毛剑’，答曰：‘珊瑚枝枝撑着月。’问：‘佛教祖意是同别’，答曰：‘鸡寒上树，鸭寒下水。’”这些回答，答非所问，言语道断，使参禅者进入一种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思维绝境，使其自觉自悟。禅宗把这种不著色相，意在言外，可以启发学人独立思考的句子，称为“活句”。

参活句，成为宋诗学中的一条重要诗论。与慧洪同时的许曾说：“王丰父待制，……其诗精密，人鲜知者，如‘白发衰天癸，丹砂养地丁。’意脉贯串，尚胜‘三甲’‘六丁’之语，此所谓参禅中‘参活句’也。”稍晚的江西诗派诗人曾几《读吕居仁旧诗有怀其人作诗寄之》说：“学诗如参禅，慎勿参死句。纵横无不可，乃在欢喜处。”（《两宋名贤小集》卷一百九十）陆游《赠应秀才》说：“我得茶山一转语，文章切忌参死句。”（《剑南诗稿》卷三十一）意指诗句表面似无义理，而内在意脉贯串，意在言外，也指诗人能随机应变，视诗意的需要，变换句式，突破规则。（参见周裕锴《文字禅与宋代诗学》，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