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亮,梅花苑的四个人便都起身了。
明在不需要阮清渊给她梳发了,自己对着铜镜编了个细麻花,一头青丝垂在身后,只用一根玉兰簪子装饰,又换上了烟灰色的软烟罗齐胸襦裙,整个人少了些灵动俏皮,倒有些偏端庄大气。
然而一有动作,便回了原形了。
阮清渊则着了身竹青色四喜如意蜗牛纹长衣,长发尽数盘于头顶,一如既往的倜傥清贵。
焱烊江在阮城西侧,横跨四国,水量大而水流缓,又因为流域内多为平原富庶之地,所以是这天下水路发展的一条要道。
五人到了码头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一艘大船——
这船是真大真好看啊……明在仰着头,颇为满意地打量了一遍:平底、尖尾、矩身,高约三丈,长约五丈,宽约两丈,硬帆长桅,船身是夸张的宝蓝色,绘着仙女下凡的图案,明在数了数,总共十七个。
“真漂亮。”溢美之辞难以言表,明在只能用最简单的词表达自己最强烈的情感。
“这是熹国去年送给阮城的小楼船,权当玩乐的,这次还是第一次用。”阮清渊在旁边解释,“船里只有两层,共六个房间,你们一人去找一个,行醉控船,我们现在走。”
船是阮府的小厮看着的,看见人来了,立即引着人上甲板,虽然才是大清早,然而江上依旧是船来船往,有些船也华贵,有些船稍破旧,有些船运的人,有些船运的物,在这风平浪静的江面上,在这朝气蓬勃的早晨,这样的画面竟有些温暖而祥和。
船,很快顺着水流,向北而去。
“哇!这哪里是船!这分明是栋房子嘛!”明在在船板上转了个圈儿,满心欢喜,这船里的房间,每一间都有一张床榻,每一间都有一张矮几,每一间的风格都不一样,真是比梅花苑还要好看几分!
“四哥!回去以后,我不要住在梅花苑了,我要住在船里!”明在随意躺在一张床榻上,对着门外的阮清渊挤了挤眼,又贪恋地在床褥上挪了挪。
那样子,像极了一只猫。
长命也走进来,笑眯眯地拍了一下明在的屁股,道:“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女孩子之间,总会有这些小动作和悄悄话,阮清渊也不在意,谁知姜纸砚也凑过来,与她们挤在一张床上。
“我也觉着这船极好,干脆回去跟城主要来,我们在梅花苑住两天,再在船里住两天,总不能平白浪费了这……哎哟喂!”
姜纸砚歪着头正说到兴头上,脑门上就被什么砸了一下。
原是阮清渊站在门外,将碟子里的一颗葡萄弹了过去,正中姜纸砚的脑门:“梅花苑的风气都被你带坏了。”
里头的三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姜纸砚也不在意,将葡萄吃了,推了推明在和长命:“去去去,我要这间了,你们姑娘家的出去,我得睡个回笼觉!”
“真是肥猪投胎的!”明在鄙夷,牵着长命出去了,两个女孩子也选了房间,明在又拖着阮清渊在她隔壁住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自己的小房间,开了玻璃小窗,探出脑袋去看。
“长命,你开心吗?”明在靠在窗上,看着也探出小半个身子的长命——她依旧很瘦弱,药罐子,偏黄的小脸,柔美的五官。且依旧很温柔,很温柔,明在总担心她一大声说话,会把长命吓到。
“开心。”长命转头去看明在,又看了看这幽绿色的江水,看了看过往的船只,太阳升得挺高了,就要热起来了,然而事情还是要做下去的,她便突然觉得:
她出生的这个年代,是个繁荣善良的年代。
“我们会一直这么开心的。”明在扬了扬下巴,对着清澈的江水做了个笑脸,倒影里,女孩子纯真烂漫,金光照在她的身上,少女的美好显露无疑。
此时,阮清渊也开了小窗,眼角余光看见水中明在的倒影,不由得勾唇一笑。
兴许是早晨起的早了,姜纸砚睡下后,明在也爬上床睡了,隐隐还听见长命在隔壁自言自语的声音——
“咦!那艘船,跟我们的船,很是相似呢!”
明在迷迷糊糊扯了个笑容:他们的船如此高大贵气有特色,如何会有相似的呢!
约莫快到晌午的时候,明在醒了。
这一觉睡的极不舒坦,醒来以后她依然觉得乏累得很。之前顾着这是大夏天,自己怕热,便没盖被子,谁知这一睁眼就浑身在冒冷汗。
可是!何止是冒冷汗!她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肚子那里还疼得钻心!
明在咬了咬牙,想坐起来,然而这一动,她竟发现自己的手上、衣裙上、被褥上,都是血!
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都是血?!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孱弱而酸痛,她想出声叫四哥,发现嘴唇张了又张,却发不出声!
完了……
她不会……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