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卿潇受罚

卿潇这才刚进去,话还未说上一句,林氏便已经用着凌厉的话风叫她跪下了。

卿潇急急奉上一个甜甜的笑,极力讨好道:“母妃今日容光焕发,可是人逢喜事……”

却听林氏一声呵斥打断了她:“跪下!”

她甜甜的笑霎时僵住,慢慢的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林氏道:“你今日可是带了个人回府?”

卿潇低头道:“是。”

林氏又问:“且还是个男子?”

“是。”

林氏拍案道:“你尚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不晓得避避嫌?不若你以后要如何嫁人,自古以来清誉于一个女子而言便比什么都重要,你知道吗?”

卿潇被那一掌拍出来的声音惊得打了一个哆嗦,她只道平日里自己在外面闯祸,母妃与父王也只是说她两句,如今看着情形,怕是自己母妃此番确实是恼了。

她咬咬唇,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不要面子一点,无论如何将自己母妃哄好了才对。

遂一路跪到了林氏跟前,奉上案上的一杯参茶,打着哭腔道:“母妃,潇儿知错了,往后一定不干这种混账事情来惹母妃不高兴,还望母妃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林氏见自己女儿一副服软的模样,终究心软下来了,叹了口气,接过来参茶,柔和道:“自小你便是个活泼的性格,叫你与你二哥读诗书你不愿,倒是喜欢天天跟在你大哥身后,整日抱着兵家书籍,母妃也晓得你与寻常闺门姑娘不一样,但多少你也是个姑娘家的,以后定不能这么做了。”

卿潇打着哈哈,奉承道:“是是是,以后绝对不干了。”

林氏这才彻底舒心,本想着这样也就算了,但寻思着若没个惩戒怕是卿潇也不会长记性,但要做个什么样的惩戒能叫她又长记性又不令自己心疼呢?

这着实是门学问!

林氏摸着杯盖晃神。不得打,也不得叫她去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叫她抄书这项惩戒,实在太妙了。

林氏轻饮了两口参茶,挑眉道:“潇儿,我记得你房里早备了《女戒》,你可还记得?”

卿潇愣了一愣,那本书啊,早便被自己不晓得扔去哪里了,母妃此时问起,不会是……

只见林氏带着亲和的笑意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你回去就将那书完完整整的抄上一遍,不抄完不准出门。”

果然确实是!

卿潇哭丧着脸为自己求情,“母妃,能不能不抄书啊?”

“三遍!”

“母妃。”

“五遍!”

卿潇又惊得打了个哆嗦,攀着林氏的胳膊,急急道:“不不不,三遍,三遍不改了,女儿一定谨记母妃教诲,不,是铭记。女儿回去抄书去了,母妃好生喝茶,女儿告退。”

当夜,卿潇郡主回自己寝院翻箱倒柜了几个时辰,终究是没找到那本所谓的《女戒》,她颓然的坐在床前,望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愣神。

她的二哥卿安迟君,此时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是要看看自己这个据说带了个醉醺醺的公子回家,被母妃训斥一顿且还叫她抄写《女戒》,此刻寻不到书颓然的痛哭流涕的妹妹。他手拿一本《女戒》,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卿潇了,不免心情愉悦,脚步轻快了起来。

不过,他却要失意了。

卿潇确是个颓然的样子,却还不至于痛哭流涕。想必是自己身边的书童道听途说了一些加油添醋后的传闻,然后给自己说道了一番。现下他是有点失望的,觉得自己白日被卿潇忽悠着出了们,到了姻缘庙又被卿潇撇开自己在那儿受了好些寒,吃了的那么多苦,没有见到卿潇被母妃罚着去雪地里头站几个时辰,因而他失望。

他攒着书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卿潇的房间,见卿潇果然是颓然的跌坐在那,脸上没个一丝神采,他心下心情再次大好。

遥想上次卿潇这个模样,还是大哥那年参军之时,卿潇因为舍不得大哥颓然了一段时间,卿安迟以为自家妹妹总算有点女孩子家家的忧愁善感,没成想卿潇自那以后活脱脱成了半条汉子。如今再见,不得不令卿安迟想起了他的大哥。

他将书往身后藏了藏,走到卿潇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听说你今日被母妃罚了?”

卿潇点头。

卿安迟心中嘲笑了她几番,脸上还依旧要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安抚道:“这件事情没什么的,你要宽心。不过我却听说你如此颓然正正是因为你没有书,偏偏你此刻又不好出去买,便无法抄书,无法抄书呢便不能出去,如此一来,你才烦恼不已的,你放心哥哥来就是为了给你想法子的。”

卿潇惊喜道:“当真?”

卿安迟点了点头:“当真。”说着将身后的书拿了出来,尽心尽力的为卿潇介绍:“哥哥特地给你送了一本过来。我也同母妃说了,这书是名篇传世,是四大女书之首,若要抄书则不能随便抄抄,你不是一向书法不行嘛,正巧了有个这样的机会,便叫你用小篆好生的抄上三遍,一来修身养性,二来练字,啧,多好啊。你废寝忘食点,大约有个两日便抄完了。”

卿潇怒视他,咬牙切齿!

奋笔疾书一日一夜,卿潇总归是将书抄的七七八八,遣了个丫鬟去将军府问边关消息。说是天赐洪福,镇国将军已被救回,无性命之忧。

如此一说,那小宣道长说的没差,卿潇觉得自己要备礼去好好拜会一番才是,但奈何如今她惩戒在身,还未完成,也不能跑去寻他。只好将抄写的速度加快了些。

老嬷嬷此时正端着一盘热乎乎的梅菜扣肉饼进来。卿潇一看,自己昨天带回来的梅菜扣肉饼不应当是这一副新刚出炉的模样,又细想了想,大约是嬷嬷特地去了城南给她买的。不曾想嬷嬷待她如此好,见她受罚特地去城南买了她最喜欢的饼来聊表安慰。

她一时感动不已,写的字都透着激动,开始龙飞凤舞起来。

卿潇双目含泪,道:“嬷嬷,您对我太好了,太好了呀!”

老嬷嬷哈哈一笑:“郡主莫要如此激动,这饼是二公子买的,水澜姑娘来了,公子才叫我送进来罢了。”

卿潇猛的一咳,瞬间收了眼泪,坚定道:“嬷嬷你告诉他,我是不会原谅他之前的落井下石的。”

这让卿潇不禁想起孩童时,她自小双腿便很无力,走路不稳健,时常走着走着就摔倒了。直到快八岁了才能走稳路,还是因为那年大哥参军,她因不舍,追着跑了出去,追了十几里路惊讶的发觉自己方才居然不曾摔一下。自此以后双腿忽的就有力了,走路也稳健了。

但令她那么舍不得大哥很痛恨二哥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之前走路不稳健的事情。她若随大哥去玩,摔倒了大哥会温柔的将她扶起,一路背着她回家。然而二哥却只会在她摔了以后在一旁狂笑,还要笑够她一路,但事后又会给她买许多零碎,瓜子糖葫芦什么的,哄她开心。

最后她居然还能被卿安迟哄的服服帖帖。

她痛恨自己,没骨气,忒没骨气。

嬷嬷笑道:“郡主可别这么想,二公子平时虽然调皮了些,不过对郡主那可是真心的好。”

她咬下一口梅菜饼,语气中满是气愤,“嬷嬷,您别为他说话,这次不是几个梅菜扣肉饼就能挽回我的心了。他给我等着!”

嬷嬷只好笑着摇头,一派宠溺慈祥的神情中,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梅菜扣肉饼。卿潇与卿安迟自小便这样,下人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大约五日之后,两兄妹又会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卿潇记性不好且还容易心软,卿安迟也是晓得进退有度。大抵世间如此相处的兄妹才会感情深刻吧。

嬷嬷躬身退出,却在门口时忽然想起点什么来,又折了回来。

卿潇正在咬第二个梅菜扣肉饼,见她又折回来了,便疑惑道:“嬷嬷还有事?”

老嬷嬷笑道:“没甚么事,就是郡主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已经醒来许久了,说要见郡主一面。”

卿潇道是自己因惩戒缠身,将为情所伤的烆陌忘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卿潇一时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实在必须快些把这书给抄完。

“你叫他先等着,我再过一日便去找他。”

“是,郡主。”嬷嬷退出去了。

深夜时分,这会宣尘上神已在姻缘庙抚了许久的琴,一旁的小道士被他拉来听他抚了好久的琴,可纵然抚了好久的琴,还是没有等到卿潇来找他。

一个身形瘦弱的小道士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问宣尘:“上神可有饿意,需不需要为上神煮碗清面吃个宵夜?”

宣尘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瞥了他一眼,又瞥了被自己叫出来听他抚琴的小道士们一眼,叹息道:“不必了,你们快些下去休息吧!”

小道士们如释重负,纷纷赞叹宣尘深明大义,之后便逃也似的下去睡觉了。

待道士们都离开后,宣尘独自坐了一会儿,最后纵身飞去了安平王府。

安平王府此刻也是灯火尽灭,寂静的只听得见几句狗吠声。宣尘借着清冷的月光径直飞去了卿潇住的地方,却看卿潇房里的烛火还未熄灭,宣尘看天,已然是二更天。

他施施然落在了卿潇房前的房屋顶上,目视这那间烛火跳动的屋子。

此时,一名黑衣人正从不远处向着卿潇的院子疾驰,他跑的太快了,并未看到屋顶上的宣尘。

不一会儿,黑衣人到了卿潇院子里,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要去推卿潇的房门。

宣尘定睛一看,一扇子将黑衣人扇上了房顶,落在自己身旁坐的稳稳当当。

来人正是梦烆陌!

要说这烆陌,与宣尘也是认得,断断不是卿潇眼中那个为情所伤的痴情公子,他是蜃族三皇子,是那位令君潇公主上辈子极其上火,且伙同容折给君潇安上了一个见异思迁的罪名的梦知树公主的亲弟弟。

而宣尘,烆陌虽说从来没有上过九重天,没去过崇吾山,但是他也是认得宣尘的。这其中有一桩同将离有关的事情。

五百年前,如今年轻气盛的将离那时候也很年轻气盛,好巧不巧,那时候烆陌也很年轻气盛。大荒东北呢,有座凶犁土丘山,里头呢有一种神兽,嗯,凶兽,叫做应龙,据说当年杀了神人蚩尤与神人夸父,被前任天君贬到了凶犁土丘山。

不过宣尘那时候也还小,也不晓得这应龙是不是真的将蚩尤与夸父杀了。但天族典籍上说的是蚩尤被黄帝杀了,夸父是因为追日不成,被渴死了。究竟哪种说法是真,他也是不甚清楚,只晓得那应龙是真的凶狠了点。

而那时年轻气盛的将离与年轻气盛的烆陌,心中便正正想要一头这样的应龙用作坐骑。两人在凶犁土丘山上碰巧遇见,知晓来意以后,便打了一架。那时宣尘担心将离捕捉应龙时受伤,便急急来了凶犁山看他被伤成什么样了,到了以后却是看他与另一个人打了起来,还有只应龙在边上看戏。

宣尘汗颜。

他是觉得崇吾山的蛮蛮也是神鸟,体态憨厚可掬,算得上是可怜之态。变大了也可以做个坐骑,且还是自家山里的,和人蛮蛮商量一番便可,不用费力捕捉,何其划算。将离可以用蛮蛮做坐骑的。

但是将离觉得蛮蛮看起来不凶狠,在凡间叫做比翼鸟,是拿来传颂爱情的,不贴切他的形象。

如今一看,那应龙确实比蛮蛮要贴切他的形象。

却看厮打在一起的两人,愈打愈烈,眼看着又来了一条应龙来看戏,宣尘不得已出手打断了他们。

当然最终两人也是没捕到应龙,两人打的精疲力尽,实在没个力气再去捕头应龙回来。便和着宣尘去了凡间某个小酒馆喝酒。

烆陌望着眼前的宣尘,微微一怔,问道:“宣尘上神?”

宣尘道:“你怎么在这?”

烆陌“哼哼”一笑,道:“你不也在这!”

“我在这是有事。”

烆陌接着道:“那我在这也有事。”

宣尘一听,挑眉笑道:“怎么着?你那个忘忧姑娘还未应了你的情啊?竟然让你追到了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