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边关正值春暖花开,但因为边陲有战事,所以此番出行便显得匆忙许多。
江浮月和王瑶一起换了快马随江仲离赶路,江仲离心疼妻女,一路上都是尽量在驿馆或客栈下榻,尽可能避免风餐露宿,但等到达边关也还是把两人累的精疲力尽。
江仲离一道凉州就立刻去了军营,江浮月陪着王瑶在家中休息,直到第三日才看到江仲离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烤好的羊腿,老远就能闻到那股香气。
“阿爹。”江浮月一见到他就甜甜的叫了一声,乐的江仲离立刻喜笑颜开,“来月儿,今日阿爹带回来的羊腿,这可是城中最好的厨子烤的,快叫上你阿娘一起来尝尝。”
江浮月应了一声,进屋叫来了王瑶,一家三口坐在桌前用饭,江浮月一边吃一边问,“阿爹,情况如何?”
国家战事本不能随意谈及,但那些年江仲离早就习惯了与她们母女说一说心里话,只要外人不知,他多数都不会隐瞒。
“有些棘手,西蛮主要是以游牧为生,每年冬季都会到这里来掠夺些粮食维持生计,一般也都是小打小闹,只要防范得当,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今年不同。”
江浮月皱眉,她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前世这时候西蛮所发生的事,发现几乎都是一片空白,在李家那段时间,她所有的消息都处于闭塞状态,连姨母与梁氏的不和都是后知后觉。
王瑶却是知道一点,有些疑惑的问有何不同,年前不是传信说西蛮已经无功而返了吗?
江仲离摇头道,“正是因为如此,这局势才会急转直下,西蛮今年雪灾不断,自己颗粒无收,又没能从卫国捞到好处,开春之后更是拮据,听说已经饿死不少人了。”
“这是打算背水一战吗?”江浮月这下可不是皱眉这么简单,西蛮常年生活在大漠上,尤其擅长骑射,对这里的环境更是了如指掌,如果他们拼命一搏,胜负确实不好说。
江仲离点点头,“此战我军虽然有胜的把握,但必然也是惨胜,这么多年来西蛮一直养精蓄锐,虽然一时天灾搓了锐气,可难保他们不会因此疯狂。”
垂死挣扎固然不怕,就怕他们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王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忙问江仲离可有将此间种种报于朝廷,江仲离自然第一时间就上书朝廷,但却不能确保此事能上达天庭,因为他忽略了一件事,三省六部中有不少梁王的人,只要梁王不倒台,那些人就不会公然对抗他。
此话一出意思就很明显,即便他的奏本到了镐京,如果三省六部的人阻拦,那么皇帝就有可能晚收到,甚至根本收不到这本奏疏。
“阿爹,战事要紧,还望阿爹能再写一封信递给端王。”江浮月二话不说冲进房中拿来笔墨,皇权之争他们不愿意参与,但有些时候却又不得不被迫做出一些让人误解的事。
江仲离也深知事情孰轻孰重,立刻提笔写下一封信,直接派亲信连夜送往镐京。
然而这一来一回到底还是晚了,就在五日后,凉州城门外突然号角之声震天,江仲离匆匆披甲上阵,临走前只叮嘱一句,若形势实在危机,要王瑶带着江浮月立刻离开凉州。
王瑶没有拒绝,她深知战场凶险,她不会让自己的夫君有一丝一毫的分心,“望你凯旋而归,我与阿月你不必担心。”
送走江仲离,王瑶便静静的坐在院中听着外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凉州他们曾住了十数年,这样的走动声也听了不下数百回,她习惯了这样等着他回来。
江浮月走到王瑶身边蹲下身,将脑袋轻轻放在她双膝上,声音柔和的道,“阿娘放心,阿爹一定能大获全胜,就像以前一样,他会带着胜利回到我们身边。”
王瑶嗯了一声,爱怜的抚摸着女儿柔软的长发,她的女儿越发沉稳大气,有时候都让她有种错觉,恍惚女儿一夜之间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突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一夜城中不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远远还能看到城墙那头的熊熊烈火,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江浮月设法让王瑶睡下,她则站在院中看着远处的冲天火光,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哪怕她可能什么忙也帮不上。
凉州居住的多是番邦异族,后来在卫国生活的久了,便也融入到了这个国家,但有些习惯他们还是保留了下来,所以在凉州其实是没有宵禁这一说的。
她一路缓步往城门过去,看到城墙上一排排整齐的士兵严阵以待,却唯独不见她父亲江仲离,便知道他在正前方观察敌情,便也没有去打扰。
江浮月找了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登上城墙,一侧的士兵多数都认得她,便上前来阻止,想劝说这里危险请她离开,在他们心里,眼前这小丫头和从前一样不分轻重、恣意妄为。
“你放心,我绝不误事,只是来看一眼就走,此刻不是休战吗,应当不碍事吧。”江浮月尽可能温和的说,反倒是那士兵被问的一愣,有些不大认识她似的木讷的点了点头。
江浮月于是又说,“战况如何?”
士兵一脸为难,犹豫片刻后简单明了的说不怎么好,那些西蛮太过凶悍,又被天灾逼得没有退路,此番交战之下,我方竟没能一击而胜,还折损了不少兵力。
“这般破釜沉舟,是真的无路可走,还是旁的什么......”江浮月低声喃喃自语,那士兵没听清楚,问了一句,江浮月摇头说没什么。
她站在城墙上看着月光下黄沙弥漫的大漠,那些人在大漠中显得那般渺小,却也能看出每个人都气势汹汹,若说这样的军队是由于没粮食才发动战争,她反正是不信的。
最后深深看了眼那杆立在城外的旗帜,江浮月转身下了城楼,目送她离开的士兵一脸迷惑,却也不得不立刻回身重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