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祠堂中,贾敬大吼了好一会儿,贾珍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也不在意贾蓉,只是对着贾敬,有些随意地道。
贾敬本就被贾蓉一番话勾起了怒气,见他如此模样,又闻到一阵脂粉香气随着飘了过来,心中不由大怒,呵斥道:
“好你个逆子,让老子在祠堂等你不说,竟还孝期淫乱。”
“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你母亲!”
说着,也不听贾珍解释,命人拿来板子,把他按在凳上,开始教训起来。
贾家军功起家,祖上几代都是武将,向来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贾敬心中恼了,哪管板子下是自己儿子,竟似审贼一般,一边痛打,一边把贾珍这些日子做的事情问来。
贾珍这些日子早得到口风,只以为自己要接掌宁国府,行事不免肆意了些。刚刚,他以为贾敬让自己到祠堂是商议传位之事,哪想到会遭受毒打。苦挨不住之下,只得把自己这些日子所为一一道来,其中少不得一些逾礼之处,让贾敬听得更是火上浇油一般,板子落下去又狠又快。
没过多久,不用小厮扶着,贾珍趴在板凳上,就已经动弹不得,面白气弱,身上满是血渍。
见此,贾敬这才略微消了怒气,让人把贾珍抬下,命尤氏好生照看。至于原本要商议的把爵位和族长之位传给贾珍一事,自然就此作罢。
“哼!不去照看你老子,还在祠堂干嘛?”
“不过小小年纪,行事就如此鬼祟,还不赶紧去滚!”
教训完了贾珍,贾敬看着贾蓉,训斥道。
做官那么多年,贾敬并非蠢人,虽然因一心升仙之故,急躁之下冲贾珍发了顿火。但在火气过后,却很快回过神来,知道今日所为是受了贾蓉挑拨。
想到贾珍在这次挨打之后,少不得要休养两三个月,而自己在这段时间之内,也少不得在红尘中耽搁,他心中顿时生了怒气,看贾蓉也不顺眼起来,不由大声呵斥。
暗暗撇了撇嘴,贾蓉却不懊恼。他心知自己这挑拨之法甚是浅显,贾敬能醒悟过来并不出奇。反倒是贾敬大怒之下暴打贾珍一顿,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本以为今日就要和贾珍论辩,没想到却有这收获。有了两三个月时间,想来应该能打动爷爷吧!”
在这个礼法森严的封建社会,贾蓉若想对抗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贾珍,就只有依靠爷爷贾敬支持。因此,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在这段时间展露出自己的实力,让贾敬能够明显地感受到——
自己比贾珍更适合守住家业,还能为他的升仙提供助力!
想着,贾蓉轻笑一声,屏退下人,道:“爷爷,难道您把爹爹打了一顿,他以后就能痛改前非,再不会败坏家业了?”
“若您相信这个,孙儿这就收拾东西,以后随您去玄真观修道。”
“想来,只有出家,才能避开大祸,不至于以后被发卖为奴!”
“胡闹!”听到贾蓉的话,贾敬怒斥一声,道:“你是宁国府的嫡长孙,小小年纪就随我出家,传出去像什么话?”
“难道你想让我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
“哼!”轻哼一声,贾蓉道:“爷爷是必然成仙之人,百年之后,说不定祖宗都要敬着您,怎么会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呢?”
“反正今日话也说破了,或者让我继承家业,或者让我随您去修道——”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府上家业败坏,自己却泥足深陷的!”
“你……孽障……”听到贾蓉这么直白的话,贾敬一时间气得直跺脚。虽然,他刚刚已猜出贾蓉告状是心怀不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贾蓉竟然起了直接继承家业的念头。如此作为,把他老子贾珍置于何地?
“小小年纪,就想着和亲爹争位,是哪个奴才撺掇的?我这就发落了去!”
举着刚刚教训过贾珍的板子,贾敬大声道。说着,他手臂一扬,就要来打贾蓉。
见识过贾珍挨打的惨样,贾蓉哪里肯板子落在自己身上。他今年不过十一二岁,身子骨还未长成,若是像贾珍那样挨了打,再在治疗时出点“意外”,不说身子不保,也可能留下后遗症。因此,他快步上前几步,避过贾敬的板子,跪在祖宗灵前,冷声道:
“爷爷不必打我,若是觉得我说的话不中听,直接开革了就是。”
“反正,我是不愿在您出家后,在这条烂船上浮沉的!”
“你!”听到贾蓉的话越发不中听,贾敬气得几乎要晕倒,好容易缓过气来,正要上前追打,却又听到贾蓉道:
“爷爷出家修道,不就是为了早日逃离这条烂船吗?”
“您走了倒是干净,却又留下个不中用的船长。这样的烂船,有谁还敢坐吗?”
“不想随着他一起翻船,孙儿也只能随着您离开了!”
深知自己和贾敬对话的机会难得,贾蓉趁着他关心这些俗务的机会,一刻也不停留,将自己这些日子斟酌的话语急速说了起来。若是今日的突然发难不能成功,以后他再想做什么,可就要难之又难了!
“胡闹!简直是乱弹琴!”
也不知是不是被贾蓉气坏了,贾敬举着板子,却一直没有落下,而是指着贾蓉,气愤愤道:
“爷爷我出家修道,是为了早日成仙,哪里是为了逃离这条烂船?”
“再说,祖宗留下的基业,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烂船?”
“若再这样胡言,看我会不会不收拾你!”
“哼!”冷笑一声,贾蓉道:“爷爷可知,府里下人是怎么评价我们的?”
“府里下人评价?”愣了愣神,贾敬一时不明白贾蓉所说。府中的事情以前一直是他夫人掌管,这些日子他夫人去世后,贾敬先是忙于丧事,后又沉迷修仙,哪有闲心关心下人的评价。
是以,他听到贾蓉的话,便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他要说什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西府下人的姻亲评价我们的。”冷冷地说出原书中“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话,贾蓉道:
“连外面的奴才都知道宁荣二府内囊早已空了,只是撑着外面的架子不倒,孙儿这个嫡长孙,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您说,这烂船上的几根钉,能支撑我们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