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璃虽然也是当年那些事情的亲生经历者,却很难完全体会到墨岚当初的感受。
那个时候的她遵从了本心,为爱人心甘情愿地做出了牺牲,甚至并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导致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墨岚究竟在其中有着多大的影响。
那个时候的墨岚的确不够成熟。他在圣殿的压迫下小心翼翼地保留着自己的实力,不敢崭露头角,也没有经历过太多抉择。这在当时当然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也同样抹杀了他磨砺自己、使自己成长的可能。
这并不是他的过错。所以哪怕从客观上分析,墨岚当时的性格的确让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但于乐璃而言,无论是怎样的墨岚,她从一开始就把他认定为己方本该有的状态。
所以对那个时候的墨岚,她甚至算不上包容,只是觉得一切都只是按照命运的轨迹在行走而已。圣殿的所作所为她无法改变,她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尽可能保全自己和爱人,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做出理所当然的牺牲。
她没有想到墨岚会对此那么在意。
虽然想来也是很正常的,上一世墨岚为了救她,义无反顾地从安全的地方跑出来挡住贺守尘的绝杀时,她的内心也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如果不是因为通过轮回之门,两个人有机会再重生后相逢,她甚至觉得那个时候能和贺守尘同归于尽就好了。
所以墨岚会变得如此疯狂和决绝,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但乐璃很害怕,墨岚如果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下,很可能会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极端的存在。现在他尚且能把怒火控制在有巨大仇恨值的圣殿身上,未来呢?
他们的对立面可以说几乎就是整个神界,难道将来他还要把整个神界屠戮干净吗?那个时候的墨岚还真的是墨岚吗?
乐璃必须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墨岚的初心和本心是善良和正直的,她不希望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墨岚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感到后悔。
“我……知道。只是看到他们的面孔,我有些……忍不住。”
墨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但他说的话也是实情。那些丑恶的面孔在无数个梦里折磨得让他发疯,以至于在现实中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暴怒和憎恨情绪。
乐璃在空中画出一道剑弧,一个半球型的光魔法壁将他们身边三丈之内的敌人和攻击悉数弹开。
“没关系。对该死的人用不着心慈手软。也只有死亡才能解除我们之间的恩怨。但我希望……你记得,不要害怕。我在的,我还在你身边。”
如果所有痛苦的源头都是因为当初的那些事情,那么至少我还在,你并没有真的失去什么。
墨岚没有回答。但他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再次释放了那些黑刃丝。只不过这一次,黑刃丝不再主动去割裂敌人,而是大范围地铺展在七宗罪阵法的地域中,作为一种触发性的防御手段。
“你说的对……也许我应该想得更好一些。我还并没有失去你,我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迷失了自己,而亲手毁掉本来可以更加美好的未来。”
如果他真的放肆杀戮,哪怕他和乐璃日后真的可以再回到神界,神界人对他们的目光也会变质——哪怕他们当初是无罪又如何,他们那么残忍地杀了人啊。
这大概就会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吧。愚蠢,顽固,满是偏见,但无比真实。
他不能放纵自己陷入这样的未来。如果他自己无法控制这样的情绪,那么就让爱来取代恨。
那可是比热爱神明更加厚重深沉的爱,墨岚觉得只要拥有它,自己永远都不会被打败。
乐璃眼见了墨岚心态的转变,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微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打一架的确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了。既然他们崇拜力量,罔顾是非,那就让他们见证强大,再逼他们看清是非好了。”
墨岚无奈地撇了撇嘴:“虽然你说的也没什么错,但我总觉得这样的话从光明圣女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可这就是我啊。”乐璃挑了挑眉头,“我可没有逼着神明选择我,是她自己认为我有能力带给这个世界她所期待的未来。那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咯。”
墨岚也跟着微笑:“那看来魔神也只能认下我了。哪怕我是神界的人。”
“和这没有关系。”乐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转变了战斗模式,开始在墨岚布置的黑刃线上设置更多防御阵型,把敌人挡在大阵之外,“无非是两个国家的分别,人却依旧是那个人,并不会因为国籍而改变。如果说出生在异世界的人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要他能够做到,我也完全可以接纳这样的结果。”
墨岚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很了解乐璃的为人,对这样的安慰并不觉得稀奇。他手上加固阵型的动作不停,一边转移了话题:“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贺守尘的计划。虽然他人在这里,但我们的大部分战斗力也都在这里。如果他派人去攻打魔域别的地区,我担心……”
乐璃显然也想到过这一点:“他不会去攻打魔神宫。如果不是…墨疏涯,一时气急,也不会想到直接去攻打圣殿这种馊主意。毕竟那可是神明的象征物,谁也不知道知道万一打了,神明暴怒怎么办。
“至于其他地方……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洛亦峒了。他在都城中枢,应该能够掌控魔域全局军队的调配。贺守尘为了这边的战斗和圣殿必要的守备,也抽不出太多兵力去突袭别的区域
“——换句话说,只要这边赢了,魔域再多地方都在他掌握之中;若是输了,现在打下来再多也是要还回去的。你就是关心则乱。”
“没办法不关心,那可是千千万人的性命……”墨岚叹气。
乐璃撇了撇嘴,看向打得如火如荼的贺守尘和墨疏涯两人:“要是贺守尘有你一半的觉悟,我觉得把神界交给他也没什么。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更担心贺守尘对我母亲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