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贾拉拉巴德

“我马上就会杀了你。”哈利说着,握紧枪支冰冷的金属,“我只是先让你知道,让你想一想。把嘴张开!”

哈利对着不会动、没有灵魂也没有人性的蜡娃娃叫嚣。头套下的他已经开始出汗,太阳穴的青筋跳动着,每跳动一次就隐隐作痛一次。他不想看周围的人,不想看到他人责备的眼光。

“把钱放进袋子里。”他对面前那个没有脸的人说,“把袋子放到头上。”

那个无脸人开始大笑,哈利把枪一转,用枪托敲他的头,但没打中。现在银行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大笑,哈利从头套上随便剪出的眼洞里观察这些人:他们忽然变得很眼熟。二号柜台旁的女孩很像碧姬塔,他敢发誓发票机旁那个黑人男子是安德鲁,还有推着婴儿车的白发妇女……

“妈妈。”他低声说。

“你到底要不要钱?”那个无脸人说,“还有二十五秒。”

“要花多久由我决定!”哈利大吼,把枪管戳进无脸人张着的黑嘴,“原来是你,我就知道。再过六秒你就要死了,受死吧你!”

一颗牙齿吊在牙龈上,鲜血从无脸人的嘴角流下,但他却毫无所觉地说着话:“我没办法把时间和资源用在私人原因和情感因素上。”不知哪里传来疯狂的电话铃响。

“受死吧!像她一样受死吧!”

“别让这件事成为执念,哈利。”哈利感觉到那张嘴在咀嚼枪管。

“她是我同事,你这混蛋!她是我最要好的……”头套黏在哈利嘴巴上,让他呼吸困难。但无脸男的声音仍然肆无忌惮地传来:“放下她吧!”

“……朋友。”哈利扣下扳机,但什么事也没发生。他睁开眼。

哈利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打了个盹。他还坐在刚才那张绿色沙发椅上,面对着漆黑的电视屏幕,但那件外套却是新的,披在自己身上,遮住他的下半张脸;他可以感觉到外套潮湿的布料,而且阳光射进了房间。接着他感到有个大榔头正敲击着他眼睛后方的神经,一次又一次,又狠又准,留下剧烈又熟悉的疼痛。他试着回忆:他最后去了施罗德酒馆吗?他是否在安娜家喝了酒?但一切就跟他担心的一样:一片空白。他记得坐在起居室跟安娜通电话,但之后就是一片空白。这时他胃里一阵翻涌,哈利弯身到沙发椅外,听到呕吐物泼溅在木地板上。他呻吟一声,闭上眼,想把电话铃响从耳边隔绝。铃声停止时,他已经睡着了。


就像有人偷走了他的时间,又把剩余的零头给丢了那样。哈利再度醒来,却迟迟不睁开眼,想知道情况会不会好一些。但他没发现什么改变,唯一的不同是那把大榔头敲击的范围扩大了,他身上有呕吐物的臭味,还有,他知道自己这下子睡不着了。他数到三,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跨出八步来到浴室,头低到两膝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他撑着马桶站起,努力想调匀呼吸。他惊讶地看见流进白瓷马桶的黄色物质中,含有红色和绿色的小块。他用食指和拇指夹起一小块红色的,拿到水龙头下冲了冲,举起来对着光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齿间咀嚼。他尝到节朋椒那辛辣的汁液,不由得皱起脸。他洗了把脸,又站直身子,这才看到镜中的自己有只眼整个黑了一圈。他播放电话录音时,起居室的阳光刺得他双眼好痛。

“我是贝雅特,希望没打扰到你。可是伊佛森说我应该立刻打电话给所有人。又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地点在基克凡路上的挪威银行,就在福隆纳公园和麦佑斯登区交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