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朝贡体系

《国际政治科学》2013年第4期（总第36期），第36—88页。

Quarterly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邝云峰◎

【内容提要】 朝贡体系通常与中国古代对外关系联系在一起，然而这一理念同样适用于阐释美国与世界其他部分之间的关系，而且为我们提供了既有的分析框架所不具备的真知灼见。本文认为，美国创立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朝贡体系。作为有史以来所建立的最广泛的正式和非正式联盟网络的轮轴或中心，美国向其盟友和伙伴——或朝贡国——提供军事保护及经济上的市场准入。作为这些努力的回报，美国直接寻求的贡品一方面是它被承认是唯一的强权或霸主，另一方面则是其他国家效仿其政治形态和理念。掌握着这两种贡品的美国泰然自若，至少从美国的角度看，它和世界都是安全的。

【关键词】 朝贡体系 等级 不平等

美国与中国之间有着比人们通常所认为的更多的共同点。在本文中，笔者将运用朝贡体系这一通常与中国古代对外关系联系在一起的理念来阐述美国与世界其他部分之间的关系。笔者认为，美国创立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朝贡体系。作为有史以来所建立的最广泛的正式和非正式联盟网络的轮轴或中心，美国向其盟友和伙伴——或朝贡国——提供军事保护及经济上的市场准入。通过一系列同样了不起的国际制度和组织（其中许多由美国所建立），美国传递和强加着自己的价值观以及自己所偏爱的国际体系中的游戏规则。随之而来的经济和政治—军事“秩序”被构造为一个仁慈的美国霸权所提供的“公益”。作为对所有这些努力的回报，美国所寻求的贡品直截了当：一方面，它被承认是唯一的强权或霸主；另一方面，其他国家效仿其政治形态和理念。掌握着这两种贡品的美国泰然自若，至少从美国的角度看，它和世界都是安全的。

下文将详细阐述这些论点，并且提供初步证据来支撑这些论点。文章将首先讨论并批评当前有关美国最具影响力的解读，主要关注美利坚帝国、美国是一个单极强权以及美国是一个附庸国体系的首要庇护者等主张。笔者认为，尽管这些主张说明了美国与世界其他部分之间关系的某些重要方面，但是它们未能强调美国作为霸主为自己的努力所希望获得的回报。这为引入朝贡体系的理念铺平了道路，这一思想以等级制为出发点，但是强调了既有论述所忽视的两方面卓见：美国希望被朝贡国认可为第一强国，并且希望它们采纳（美式）自由民主规范和制度。其次，文章讨论了中国的朝贡体系，关注其六项关键特征。再次，文章还将论证这些特征与美国在1898年以后对待世界的方式有怎样的相似之处。中国与美国的朝贡体系之间的差异也将进行讨论。最后，文章结论部分说明了从朝贡视角看待美国与世界其他部分之间关系的经验和理论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