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后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此刻在金陵某处民房中，秦玲珑看着窗外的雨幕，眼里晦暗不明，身后一个女子为她添了一件外衣，良久她才回过身拍拍女子的肩。

“叶儿，你走吧。”

“不，娘娘！”叶儿立即跪下，“叶儿这条命是娘娘救的，岂能在此时弃娘娘而去？”

“你不懂。”秦玲珑笑得璀璨，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还如少女一般，“先前我设了埋伏让萧景宁去踩，她明知道也去了。现在……她不过还了我一个局……”

“既然是局，娘娘不去不就好了么？”

“其实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可那又如何呢？”秦玲珑笑意不减，眼里却有泪意，“我早该明白的，战场捉夫，固然如我所愿的嫁与了他，但只要是个男人，不管这个女人有多美有多好，他都不能忘记尊严曾被踩进泥里，怎么可能会爱上让他威严受损的女人呢？一开始就错了，父皇与萧濯的盟约，呵呵，若是没有那场叛乱，我们秦滑一国怎会覆灭？即便那时我们真杀了萧选，也不过覆灭得更快罢了，那个萧濯，他会以我们滑族为踏板，所谓的给新帝报仇……一开始就错了，怪不到萧选的头上。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遗忘。既然无法得到他的爱，便让他恨我好了，这样他就不会把我忘了。”

秦玲珑闭上眼睛，泪珠顺着面颊落下，“叶儿，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未想过要复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记住我，明日一去，不管我做到了哪一步，都肯定不会活着出来了。但你不同……你出生之时滑族已经灭国，如今滑族与梁人几乎无异，你手上未染血腥，应该能够好好的，而不是随我一起去送死。明日我必须去……萧景宁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她若死在我手上，他一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呵呵，如果……如果这是我女儿该有多好，那么聪明，那么……”

瑶云宫，萧景宁站在窗前看着同一片雨幕，视线未落到实处，许久之后，墨香带着安嬷嬷进来了。

“殿下。”

萧景宁回身点头，看着安嬷嬷，“嬷嬷请坐。”

“谢殿下，老奴站着就好。”

知道安嬷嬷重规矩，萧景宁亦不勉强，“太奶奶之意，嬷嬷想来也明白。”

“老奴……”安嬷嬷闭了闭眼睛，“明白。”

“依照太奶奶遗愿，景宁当让嬷嬷含饴弄孙，姬养天年，嬷嬷可有看得入眼的孩子？”

“让殿下操心是老奴的不是。”安嬷嬷微一躬身，“但不管太皇太后的真正用意是什么，老奴既然答应了太皇太后，要照顾好殿下，便不会离开。”

“也没有就让嬷嬷离开，景宁的意思是，即便我不在，也希望嬷嬷能有人照顾。”

“殿下？”安嬷嬷身子一抖，面色顿时变了，“殿下金枝玉叶，怎会好端端的说什么在不在的话……”

“其实也不一定，只是人嘛，总要做几手准备，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萧景宁面容淡淡，说的话却让安嬷嬷和墨香都觉心里一颤，“能有好的结果，自然也能有坏的。我会尽力，但马有失蹄时，万一……”

“殿下……”

“我为嬷嬷安排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还望嬷嬷费些心思。”

安嬷嬷抬头看了看萧景宁，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只躬身回道：“是。”

待安嬷嬷下去之后，萧景宁看向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墨香，“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这些准备不过是以防万一，若是……明日我真的出了意外，墨香，你明白的。”

“墨香明白。”墨香眼里闪着水光，“那么多难关都已渡过，明日也不会有意外，殿下一定能好好的。”

“但愿如此吧。”萧景宁转头看了看还未停下的雨，幽幽道，“连绵了几日秋雨，明日天该放晴了，定会是个好天。”

许是老天爷真的给面子，八月三十日一早雨便停了，东山渐红，萧景宁在墨香的伺候下洁面梳妆后，向养居殿而去，在阶前遇上了萧景琰夫妇，行罢家礼后便一起进入了养居殿，给梁帝请安拜其千秋。

“这么早过来，定是没用早膳吧？”梁帝哈哈一笑，将三人叫起，“来得正好，午膳会在武英殿与宗亲群臣一起用，哪比得上一家人亲近。”

一家五口围在一起用早膳，倒也和乐融融，梁帝在喝完碗中粥后，看向了萧景宁，眸中的担忧无法掩饰，让静贵妃三人也不由得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今日是父皇寿辰，可要开开心心的才好。”萧景宁唇角微微扬起笑意，“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担心。”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几人都沉默了，萧景琰总觉得萧景宁会做些什么，正在这时萧景宁眼睛对上他的，她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随后梁帝与萧景琰父子对弈，萧景宁则先行离开了养居殿。虽然寿宴要巳时开始，但众人皆是提前到场，现武英殿中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从养居殿到武英殿的路其实并不远，但萧景宁走得很慢，在路过一个走廊后，她身边多了一个公子装扮的男子，男子落后萧景宁一步踏进武英殿。

对于流言蜚语萧景宁并未在意，梁帝虽有下令让禁止，但是自古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哪里那么容易，因此关于她的流言依旧在暗中传着，骤然见到本人出现，自然也有人在暗中指指点点，她身后那个公子倒没怎么引起人的注意。

萧景宁也不管众臣如何看她，先是将那公子带到坐席的东宫席位前，让他挨着常子瑜坐了，随后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深红色药丸，放在杯中，并满上了酒，拿到眼前摇了摇，那药丸无声无息的溶在了酒中，再递给常子瑜，示意他喝下。常子瑜对她是很信任的，即便她这番举动很反常，但他还是接过就仰头喝下了，让萧景宁忍不住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这还真像十三年前在寒字间，他毫不犹豫喝下那杯毒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