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重逢

翌日天还未明,穿着便装的蔡荃与萧景宁在暗处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夏冬坐上马车,缓缓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殿下,这事可一不可再。”蔡荃眉头都皱成了个老头,“先前的齐敏可就是因换囚倒台的,臣……”

“齐敏非要自己动手,倒了也不稀奇,”萧景宁淡淡道,“再者,齐敏换的是死囚与蔡大人不同。夏冬被换的事,蔡大人只是知道而已,即便是被人在陛下面前捅了出来,也最多不过失察之责。而且,夏冬出去最多半月,一定会回来。若是半月未至,又有人暗中告知蔡大人此事,蔡大人尽管当做之前完全不知这事,该审问就审问。”

“这……”蔡荃纠结了一会,“既然夏冬其实根本没罪,那来代替她的也是无辜,臣如何下得了手……”

“既然他们决定了这么做,那必然早已做好了被发现后受责的准备。”蔡荃不忍萧景宁却没什么感觉,“一旦被发现,他们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夏冬送回,蔡大人只要不下死手便可。”

蔡荃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都是铁面无私的,这次竟然装了会瞎子,都不记得这个公主到底是怎么说动他的了,然后他对着萧景宁拱了拱手,摇摇头便回蔡府去了,这还没到寅时呢,睡两个时辰再来刑部,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而萧景宁向着一处微微点头,便有几道影子悄然护着蔡荃回府,而他们也会一直护在他身边,直到夏冬回到牢里。

等到蔡荃回到蔡府房间里躺下辗转了一会,闭上眼睛,突然睁开双目一下子坐起来一拍脑袋,“不对啊……既然我什么都不用管,那殿下干嘛非要让我知道?”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匡时街苏宅的后门,蒙挚先一步跳了下来,将手递给后面那个包在风衣里的夏冬,但她避开了搀扶,自己跳了了下来,站在这后门,挺直了脊背。

天才现鱼肚白,夏冬是做了一番伪装的,即便是被人撞见,也不会让人第一时间想到她。原本她是心如死灰,即便因卫铮一事死了她也甘愿,只要能够真相大白,那她无论受何种苦楚都无所谓,她已孤苦了十三年,还有什么苦楚能够及得上死别无期。是以在蒙挚说要让人换她出来几日时,她第一时间拒绝了。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也绷不住……立刻就同意了。

聂锋还活着。

这五个字重若千钧,别的什么她都不在意了,听到耳里便过……什么都比不过还活着,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想要立刻见到他。

无论如何焦急,夏冬也知现在时辰尚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能见上的。洗去了伪装,她静静的等着,这等待的时间不长,但她总觉比过去的十三年还长。蒙挚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在门边看着外面,直到苏宅下人过来请。

庭院中几人亦在等,黎刚拍拍聂锋的肩膀,“别急,嫂子就很快来了。”

但这话说得聂锋更紧张了,在眼睛瞄到一个身影从二门外进来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两手一下子抱住脑袋,努力的不让他的面容露出来,任黎刚怎么劝慰也没有用。

进来不止有夏冬,还有蒙挚,只不过聂锋眼睛捉到的,只有那个身影,仅仅是一个影子,他都知道,他的冬儿来了,可是他如今这模样……当了十三年的怪兽,如今还要用这怪兽的样子见她……

而夏冬此时也看不见别人了,她星目含泪,只一眼便确认这真的是他。即便他满身满脸的白毛,肿胀变形的身躯,颤抖着蜷曲的姿态,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让她联想到曾经那个英武豪气,仿佛可以吞吐风云的丈夫,甚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但她知道那就是。

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那都不重要,她只知道他没有将她丢下,他还活着。

抿了抿唇,她面上带起笑意,不去管顺着面颊流下的泪珠,走到那个人面前,像以前那样手搭在了他背上,然后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锋哥……”

良久之后,有人轻轻咳了咳,然后所有人刀子一样的眼睛齐齐盯向了煞风景的蔺晨,蔺晨靠在一边的柱子上,“不是我煞风景哈,聂将军聂夫人这番重逢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但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说好的要来给梅良心扎针的那个谁呢?”

众人还没说话,萧景宁突然出现在蔺晨身边,“施针就施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行刑一般。”

“哇,鬼啊!”蔺晨被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给吓得往旁边一跳,扇子都差点没拿稳,拍了拍心口才道,“我说小雪妹妹,你这样神出鬼没的是不对的,还好你家蔺晨哥哥不是一般人,这又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还不得被吓出病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这不是你常干的事吗?”萧景宁不为所动,“别贼喊捉贼啊。”

“你你你……”蔺晨瞬间卡壳,他还真经常干这事,不过吓人虽好玩,被吓的变成他就不好玩了,这丫头人不大,话也不多,怎么总能噎死人呢?

苏哲在旁边看得直笑,也只有萧景宁能让蔺晨次次吃瘪了。这么一出,将先前沉重的气氛冲淡了,甄平搬了个凳子过来让聂锋夫妇并排坐着。

“景宁,这是聂锋,是当年的疾风将军,夏冬大人的夫君。”苏哲向萧景宁介绍了人,“他所中的毒……”

“我知道。”萧景宁点了点头,坐在石桌旁为聂锋切起了脉,“看起来虽然吓人,但毒性并不深,晏老直接行针就行,也就一个月左右便可恢复,连容貌都不会变。”

苏哲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凝视着萧景宁,似要把她看穿。

萧景宁知道他在怀疑施针后是否一定要昏睡的事情,但她毫不在意,眉毛丝都不动一下,“你和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