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麒麟择主

宴饮结束后,萧景宁自然是回瑶云宫的,萧景琰难得一次不是初一十五进宫,当然不愿错过去看静嫔的机会。芷萝院宫室较为偏远,需得从瑶云宫经过,恰好兄妹俩可以同路。

萧景琰平日里身边跟着列战英,在宫中是一贯不带仆从,萧景宁身后跟着大宫女墨香。

沉默了一路,萧景琰一直在看着他这个妹妹,萧景宁也是稳得住,像是没发现似的,瑶云宫在望时,萧景琰突然道:“那个苏哲,还是远着些吧。”

萧景宁停了下来定定的看他,也不说话。

萧景琰被那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释了一句,“那样心机深沉的人,谁知道会做些什么。”

“那是运筹帷幄,不叫心机深沉。”移开目光,萧景宁向前迈动步子,“靖王兄就是再不喜欢,也别忘了,他现在做的,是你想做却又做不到的。”

站在瑶云宫门口,萧景宁也不说叫靖王进来坐坐,她知道他更想与静嫔多聚聚。

武英殿宴饮过去已有两日,萧景宁站在窗前看着雨幕,目光幽沉。

“暴风雨来了,雨中会发生很多事情,或许是善意,或许是罪恶,但无论什么,都会被雨水洗的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不会有。”

雨其实是公平的。

事情总有那么巧,惠妃被言皇后针对,让她去先太后的宫中佛堂为亡者点蜡,静嫔知道她胆小,便陪她一起去了,等出来时突遇大雨,她们便听到了一种令人色变的酒。

那种酒,名为情丝绕。无论你酒量有多好,只要喝上个半杯,便立马神志不清,就会将眼前出现的人,看成你心中那个人。只要中了招,便绝对逃不过去。

刚好,惠妃听过这种酒,原来莅阳长公主突然下嫁还不是宁国侯的谢玉,还有这等内情。

有的人,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往往能够见微知著。静嫔就是这么一个聪慧的女人。霓凰同已故的林殊有婚约,而林殊是她心底那个人的儿子,又是她儿子的至交,无论哪一条,她都有理由去帮霓凰躲过这场无妄之灾。她眼底暗沉,手上一针针的绣着荷包。

宁国侯府的雪庐这几日的眼睛很多,苏哲以“独门秘术不可外传”为由,只让人在门口看两眼便请走。但也有不能请走的人,比如禁军大统领蒙挚,比如霓凰郡主,比如靖王萧景琰。

萧景琰站在雪庐门口有一阵子了,三稚子努力的练着剑阵,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许久,苏哲才让三稚子停下来。

“你们很刻苦,练得不错。”

飞流上前一步,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人,苏哲看着这满脸写着“快夸我”的孩子,苏哲将声音提高:“飞流教得也好!”

单纯的孩子笑了,猛的一点头,“嗯!”

苏哲看一眼萧景琰,然后向飞流道:“带他们去玩吧。”他当然发现了萧景琰在那里,只是他早就示意飞流不去管他。

飞流听话的带着三稚子去玩了,离开的时候,庭生也看到了萧景琰,两人相视一笑。萧景琰还没有看到庭生这么开心过。

“看来殿下还是不放心,要亲自来看看。”苏哲煮好了茶,分了两杯,递了一杯给正负手看着窗外的人。

“只怕你早就料到了我会来。”萧景琰回身接过了茶,“先生的来历我也大约打听了一下。”

“哦?”苏哲笑问,“那殿下都打听到了什么?”

萧景琰随意走动几步,“我常年在军营当中,远离朝局中心,消息素不灵通,居然不知道先生与太子和誉王都有交情。”语中自然的带着讽刺之意,“还真是失敬呀。”

“太子和誉王并不是我的朋友。”苏哲自是知道萧景琰误会了,“他们只是想招揽我,成为幕僚而已。”

“听郡主说,江左梅郎身负奇才,却没想到,竟甘心当一个谋士。”

“当一个谋士有什么不好?受人倚重,建功立业,若是一朝功成,还能够位享庙堂,流芳百世。”

“那么先生,是想选太子,还是誉王呢?”萧景琰随口一问,但他言语中的讽意越来越重,却未料到苏哲的选择,如此出人意料。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选我?”萧景琰惊异的看向苏哲,但苏哲表情却显然并非说笑,苏哲是认真的。萧景琰突兀的笑了起来,目中却尽是悲怆,“先生可就太没有眼光了。”他声音也是无限悲凉,“我母亲在后宫只是次嫔,并无显贵外戚。我三十一岁了,还未封亲王,素来只跟军旅粗人打交道,朝中三省六部,没有半点人脉,你选我能做什么?”

“我知道殿下的处境并不好,”苏哲淡淡的说道,“只是我已别无选择。”

“这金陵城中,现放着一个太子,一个七珠亲王,这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将来那个位置,必定是他们其中一位?”

“这世上越是有把握的事,做起来便越无趣,若是能凭我一己之力,就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送上宝座,岂不是显得我更有手段?”

“原来世间大才,想法都是如此怪诞。”

“靖王殿下,说句实话,”苏哲直视着萧景琰,面上很是镇定,但他的目光仿若要穿透人心,直指黑暗,好似引人为恶的魔鬼,“你就真的甘心看着这宝座,落到他们二人手上?”

萧景琰却是冷静了下来,原本他就不傻,只是放不下心中的坚持才会落到如今处境,他看向苏哲的目光渐冷,语声也趋向平静,但平静中却又隐着风雷之息,“先生既然来到这京城搅动风云,想必早已准备万全,对于我的事,你多半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

“没错,麒麟择主岂能盲目,我确实查过。”对于萧景琰的问话,苏哲大方的承认了,浑没有一丝尴尬。

“皇位于我,实在是远如浮云,思之无益。”沉默了一瞬,萧景琰方才道,“但你若真能截断太子和誉王的至尊之路,我倒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救出庭生,就是给殿下的一个见面礼,你若满意,”苏哲饮一口茶,“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如何?”

“你就是为了这个救庭生的吧?”

“是。”

“既然你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生平最不喜欢的,”萧景琰放下茶杯,看向对面这人,“就是像你这样,步步心机的人,就算你将来扶我登上皇位,也未必能得到多大的荣宠。你难道就不介意吗?”

“来日方长,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同殿下谈条件。”苏哲展颜一笑,朗月清风的脸上没有一丝他所言的阴郁之气,“我所看重的,是殿下的心性,和那两位都不同。”

这番说辞,萧景琰当然不信,“你我素不相识,我心性如何,你怎么会知道?”

“就当是我的一个赌注吧。”苏哲声音透着冰寒,“在世的几位皇子中,三皇子身患残疾,六皇子胸无大志,八皇子智力有缺,九皇子又年纪尚幼,我刚刚说了,虽然殿下条件并不好,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你说话倒真是不客气,”萧景琰一笑,眼中带有意味不明的兴味,“也不怕这么说得罪了我?”

苏哲待要接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打斗声,他与萧景琰对视一眼,便出门去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