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有穷南焰被天魔裂神术完全击中后,却并未有太大疼痛,而是灵魂和部分记忆直接被魔尊剑吸收,感觉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进入另一个世界,怎么回事,我是死了吗?自己并没有身体,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强大的灵气进入灵体。身体复苏,昔日在幻境待了九十年的回忆慢慢重新回到脑海。又是一阵扭曲,血肉重生,有穷南焰活了过来。双手真实触及地面,原来这才是我灵魂深处想要探寻的地方。
有穷南焰极度愤怒,崇华!是啊,魔族居然抽走了自己那么重要的回忆。这个回忆的一切发生在当年有穷南焰进入心境的故事,幻境是一个空间和时间被无限放大的地方。有穷南焰喃喃自语:我居然在那里待了九十年,我还有孩子和妻子。
幻境虽然是假的,却是真实世界的一个几近完美模仿,也就是说,有穷南焰喜欢的人是在这个世上真实存在的,只是不是一个时间和空间,而且幻境的记忆如同真实的记忆。
有穷南焰站起来发现身边宝剑还在,大约记得是魔尊剑,只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光泽,有穷南焰起身四周看去,一片荒芜,草木皆枯,山头也几近光秃秃的,即便是冬季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仔细辨认位置,这里居然是蜀山的北坡,有穷南焰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起身准备到蜀山主殿看看,却惊奇地发现魔尊剑居然跟着他走,于是握住魔尊剑,向蜀山大殿走去,翻过北坡,有穷南焰惊呆了,蜀山真武大殿和整个建筑群居然是一堆残砖碎瓦,蜀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蜀山弟子们都去哪了,难道魔族灭了蜀山?有穷南焰头脑一阵空白,跌坐在蜀山派遗迹中,蜀山派就这么没了,非常难过伤心,却流不出半滴泪。
在地上空坐半天之后,有穷南焰逐渐回想起自己曾经入魔,于是一路到剑魔峰下溶洞枯池之中,血池已空,硕大石剑已经没了,踏入魔界之后,魔界更是凋零,残垣断壁,一片荒芜,各大宫殿都成遗迹,曾经亿万年不灭的熊熊地狱烈火已经熄灭,甚至连五行幻境也再没有往日的生机,一切只剩下废墟,黑水河中流水枯竭,化魔池也空了。魔界和蜀山到底怎么了?上一次的记忆好像还跟杨轩打了一架,难道又是幻境么?有穷南焰出掌打去,石头迸裂,无比的真实,手掌也疼。出了魔界之后,重新回到蜀山,看着天上的太阳,依旧刺目,这绝不是假的,有穷南焰汗涔而下,师兄和各位仙尊们去哪了?为什么天下是这个样子,我死之前明明在跟人打架,难道我醒来架都打完了?对了,蜀山地宫!
蜀山地宫是蜀山派遇到灭顶之灾躲避的地方,就算人间遇难,地宫一定会留下什么,有穷南焰扒开残砖碎瓦,找到地宫入口,艰难打开地宫之门,没有任何有用的记载帮助他了解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在地宫走了一圈又一圈,蓦然在一个偏僻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有封条的石柜,封条似乎还有些灵力,有穷南焰难以掩饰激动,伸手去揭开封条,打开严丝合缝的石板之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把蜀山飞剑,流光四溢,是啊,我会飞!
有穷南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跳了起来,这样我就能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不可能到处都是荒芜一片的,又转头一想,不对,之前自己是召唤魔云飞行的,于是带着飞剑跑出地宫,到蜀山大殿外召唤魔云,可惜魔云并不能召唤出来,又仔细回想在魔界曾经学过的蜀山御剑术,默念口诀,唰的一声,蜀山飞剑变大。有穷南焰不明白为什么这把飞剑就可以飞,当然他也不明白这把飞剑为何放在地宫中,虽然灵力尚在,不过也支持不了他飞多久。
有穷南焰跳上飞剑,向高处飞起,极目望去,发现有个东西在动,还是自己苏醒来的北坡,凝聚目力仔细望去,原来是一只一只瘦弱的妖兽在靠近一段枯木,再定神望去,枯木上居然还有一个嫩芽。有穷南焰不知道整个天地只剩下妖兽了,也不知道那个嫩芽对那只妖兽的意义有多大,只是架着飞剑快速飞过去。
妖兽被吓了一跳,刚要咧出牙齿,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只妖兽居然认识魔尊剑。但是妖兽虽然惊恐,却也只是退到两百丈之外,有穷南焰靠近那个嫩芽,闻到了清馨的芬芳,于是伸手捏住,有穷南焰咬在嘴里,用牙齿破开嫩芽,苦涩清新的味道充斥味蕾,这绝不是幻觉,这是真实的世界,曾经的魔界幻境做不到这样的真实。看着有穷南焰毁掉了嫩芽,妖兽的眼神中带着绝望,但是迫于魔尊剑的威力,转头吓的溜的没影没踪。有穷南焰不知道这是世上最后一枝嫩芽了,更不知道这只妖兽守护了这个嫩芽十几年。
除了那只瘦骨嶙嶙的妖兽,“人都跑哪去了?”有穷南焰心情郁结,是啊,魔界和蜀山没了,那么山下呢,有穷南焰想起了小时候在蜀山的一些往事,是的,那时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蜀山,如今也不得不下山去看看了。可是有穷南焰从蜀山飞到了各地,几乎每一座城市都是废墟甚至没了,甚至东海仙宫,从长安飞到雪峰城,乃至昆仑神界废墟,一切只有荒芜,而且有穷南焰也感觉到脚下的蜀山飞剑灵力快光了,这是世界是真的没了,等死吧,或许死了会回到想要的地方,既然要死,得找一个自己最想安息的地方吧。
有穷南焰努力回想一切,小虾,我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人,对了,凉州,按照魔界的山河地理图找到凉州,可是这个地方似乎成为废墟的时间更早,有穷南焰抱着魔尊剑冥思苦想,无奈之中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后,突然感觉很奇怪,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跟现实世界的凉州有点像,但是还是有差别,跟记忆中的凉州也有区别,有穷南焰也不懂魔尊剑可以读懂主人的欲望带着主人穿越空间。
有穷南焰举目望去,看到古朴的城楼,城前写着‘凉州’二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穷南焰举目向四周看去,隐隐看到有结界出现,但是结界已然出现多个缺口,这里必然有人,有穷南焰怕手中的神兵破坏结界,将魔尊剑和蜀山飞剑用衣服包住,步行向城内走去。
一声娇喝,“来者何人,为何闯我凉州。”
这里是凉州?这里居然有人,瞬间当年在凉州城一生的全部记忆涌入脑海,是小夏的声音,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重遇小虾,真好,哪怕这个世界完全荒芜,我至少还有你!
“小虾!真的是你。”记得当年第一次遇到小虾,她才十五岁,如今看上去应该二十岁了。有穷南焰的热泪在眼眶中打转。
“外乡人,别套近乎,咦,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你到底是何方妖魔?”
有穷南焰伸出双臂就要过去拥抱。
“登徒子看剑!”女子气恼,她从没见过男的这么唐突。
想到以前小虾也是这样的脾气,有穷南焰不以为然。可是,肌肉破了,鲜血流出,那种痛,这绝不是梦。有穷南焰凝神观察四周,这难道是真正的人间。
“啊,你怎么不躲啊!”女子见到对方并非登徒子,也无更进一步的企图,不禁怪自己鲁莽。
凉州城主感到外界有人闯入,也匆匆赶了过来。
“记得见过城主,恍如一场梦。”有穷南焰拱手说道。
惠崧已经勘破炼道化虚多年,凉州城外已经几十年没有外人出现了,发现对方语气不似作伪,而且并未生分地说前辈,直接以城主想称呼,难以抑制平静地开口问道:“你在哪里见过我?”说话之间,开慧眼,“奇怪,我看不到你的过去。”
“城主来自蜀山,惠字辈,乃是世煊掌门的嫡传弟子,更是昔年凉州城城主之子,俗姓黄,单名一个崧字。而我也是蜀山弟子,大家份属同门啊!”有穷南焰诚恳说道。
惠崧很震惊,自己在入蜀山之前的俗世生活天下几乎无人可知,当年三界崩乱,慕空上仙用生命与凉州城融为一体,布下七重结界,外面的世界是不可能有活人跑进来,哪怕是最强的妖兽也没法进来,这些年想要破开凉州城结界闯进来而死在凉州城外面的妖兽无数。瞬间定神,连开天眼、法眼、神眼,运息一周天,“你好像既来自过去,也来自未来。”连说话也和心境中有穷南焰见过的惠崧一样。
“我不敢,对了,这是魔尊剑。”承锋赶紧取出身后的宝剑,“城主你既然出自蜀山,即便与世无争,魔尊剑还是应该认得的,另外我这里还有蜀山的飞剑。”有穷南焰想到自己是傲炎在外私收的弟子,也不想回想家族往事,有意避开了自己的过去。
“我记得在凉州城待了一辈子,一直到死,小虾。”有穷南焰柔声对女子说道。“我记得你的名字——夏浅墨,小名夏莉,可是你的亲人更习惯叫你小虾。我记得你爱吃什么菜,你喜欢吃醉螺。当然了,你最喜欢的是醉虾,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为了做一盘醉虾。”
“天哪,师祖爷爷,他说的都是真的。”夏莉整个人目瞪口呆。
“说实话,我也没见过魔尊剑。”惠崧小心翼翼去触碰魔尊剑,觉得无碍之后把剑拿在手中,“相传五十多年前魔尊剑已毁,今日居然能再次在凉州城出现,不过这把剑看上去有点不对劲,按理魔尊剑一般人是举不起来的,只有几位魔尊可以使用,另一把确实是蜀山的飞剑,怕还是前任仙尊之主所有,如今这两把剑就好像失去了灵气,唉,即便魔尊剑重生又如何,如今天下生灵涂炭,暮气沉沉。”
“这么说,我的师兄难道没了,我依稀记得上一次的记忆是蜀山大战。”
“看来你的记忆被忘忧城摄走后并没有回来。”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真的不能再假。”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回到过去了,小虾在哪我就在哪。”
“可我跟你不是很熟啊!”小虾说道。
“你是我的妻子啊。”有穷南焰真诚说道。
“你拉倒吧。”小虾翻出白眼。
“前辈?”有穷南焰目光转向惠崧,“我虽然是傲炎带回来的弟子,但是你我都是蜀山外的弟子,我也算不得蜀山的门徒,叫您一声前辈也没有错,您要帮我啊!”
“算了,你不喊我师侄就好,咱们还是平辈相称吧,这个要靠你自己了,你之前的记忆可能来自入魔时五行幻境所推演出的未来,看来五行幻境也错了。推演的是没有经历灭世的未来。”惠崧想了很久才说道,他已经从魔尊剑看出有穷南焰曾是魔界中人。
“难道我之前经历的不是真实的世界?”
“是的,你的记忆目前比较错乱。但是仔细回想应该能记得你在五行幻境中经历的一切。”
“是的,我记得。我在这凉州城度过了一生,城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记住,这是真实的世界,过去完全是一场梦,既然梦中小虾是你的妻子,如果你喜欢她,相信你在现实中一样可以得到她的心。”
“师祖,我才不嫁魔族中人。”
“世上本无魔无神,再说这魔尊剑来自神界的北冥剑,能够握起此剑的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深受魔劫纠缠,师祖不强迫你,但是如今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去处,我留他在凉州,你该不会反对吧。”
“师祖!”小虾还是有点调皮,确实她太孤单了,这座城市已无外人。
“外面依然有不少妖兽,但是有魔尊剑在这,任何魔族之辈是无法放肆的,我也可以不用开杀戒。修道者最大的错误就是总是想除魔卫道。”
“好吧。我听师祖的。”浅墨低下头,其实她也不愿意有穷南焰离开,毕竟惠崧常年闭关,自己一个人很孤单。
“吃饭啦,你一定饿了吧。”晚上,小虾拿来晚饭,对着有穷南焰说。晚饭只有两个粗糙的窝窝头。有穷南焰明白这是要他和小虾每人一个,惠崧应该是不吃的。
“这还是库存的粮食,你就将就吧。”惠崧说道。
“我是修道之人,十几天不吃饭无所谓的,只是要你一个姑娘家吃这个。”有穷南焰心酸,却依然想流泪也流不出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小虾很乐观。
“好像我又爱上你了。”
“吃完饭要多远滚多远。”
窝窝头难吃的要命,有穷南焰却细细品完,伤心不已,这么多年小虾让吃这个。吃完窝窝头,有穷南焰对着惠崧说道:“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
“无能为力。”惠崧摊出双手。
“我们可以出去重建蜀山派啊!”有穷南焰傲然说道,想到两人都是来自蜀山,而蜀山在历史上几次亡派,几次重建。
“说的轻巧,我们得收徒吧,据传当年仙魔大战之后,蜀山提前收了最后一辈羽字辈弟子,只招了十几个,你放眼看看,这世上还有人不?”
“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醒来时身在蜀山,整个世界一片荒芜,毫无生气,只有零星妖兽,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数十年前,魔界被毁,天地崩乱,天地的秩序都坏了,真正的生灵涂炭,仙魔寂灭,凉州远离战场,又得慕空上仙远转天地玄极神功方能罩住凉州城,才让凉州城没有遭受流毒之患,可是自那以后零星的魔兽又荼毒了几十年,凉州城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既然慕空上仙出手用天地玄极神功护住凉州,那么凉州为何看不到别人,我记得凉州城原来有百十户居民啊!”
“你连这个也知道?”
有穷南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过,我在这里活了九十年。”
惠崧城主却不正面回答:“你看看浅墨吃的是什么?”
“我也纳闷啊,粮食呢?即便你们没有存粮,也可以种出来啊。”
“整个天地被魔障笼罩,凉州虽然是天外之地,却也吸取现实世界的灵气才能存在,整个凉州城连一棵花草树木也没有,哪来的粮食。”
有穷南焰默默无言,一时间经历的太多,他需要时间消化,就这样有穷南焰留在凉州城。
相处半个月后,小虾和有穷南焰熟络起来。
“南焰,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呗”小虾问道。
有穷南焰的心痛了起来,“我有个好师兄,叫承锋,后来我们一起来到蜀山跟杨轩打了起来。是啊,裂魔分神术。我当时中了那一招,后来怎样了?”有穷南焰想了很多天。
“你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们和城主三个人了,人类会灭亡么?”小虾又问道。
“神、魔、仙都没了,外面那几只魔兽也快饿死了,我们灭亡了也没什么”。有穷南焰很坦然,两人相拥而眠。
突然小虾惊醒,哭了起来,醒了之后把有穷南焰紧紧抱住,“我梦见你被毒蛇咬了,流了很多血,好可怕!”
“别怕,我不是好好在这里么。”
惠崧听到哭声,也慢慢走来,听了有穷南焰说明缘由之后,不由陷入沉思。
有穷南焰觉得很奇怪,“你们都好奇怪啊,一个梦而已。”
惠崧凝重说道:“这事不简单,小虾一生温善纯良,心境单纯,再说了,凉州城不要说毒蛇,连只普通的蛇都也没有,怎么会梦到这个,何况你应该在外面飞了好久才找到凉州城,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蛇了,按理绝不会做这个噩梦的。”
“是啊!好奇怪的梦。”小虾说道。“难道是在寓意什么?”
“慕空上仙用生命帮助我护住了这座凉州城,我想起来当初他对我说过的话,说这里是改变未来的希望,我苦思冥想了几十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今天,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有穷南焰不解。
“你一定了解修道吧?我惠崧自负在蜀山也算数百年来的佼佼者,但是跟虚空掌门以及傲澜祖师尚有差距,更别提仙门七圣祖了,这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如果没有机缘,那么很难精进,我的桎梏限制我穷尽道学,我不是那个改变未来的希望,至于小虾,她更不是了!”
“我只会吃!”小虾咧嘴而笑,“城主说了,修道是要有天赋的。”
“你是这么多年唯一闯入凉州城的人,还带着魔尊剑!所以你既来自过去也来自未来!”
“我不明白,难道我还精神分裂不成?”有穷南焰努力回想过去的一切,当年在凉州城生活过的一生,还有蜀山的片段,魔族在幻境的修行,对了,我和我师兄之间好像有个约定。为什么我的记忆会缺失那么多,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我和师兄击掌为誓:‘我们要用生命保护我们的小师妹。’”
小虾突然变得难过起来,他居然誓言过要保护另一个女人,“原来你还有一个小师妹。”
惠崧却变得冷静,“你之前说你是傲炎带回来的,后来和承字辈弟子一起加入蜀山?你忘记了一切,却记得自己有个承字辈的好兄弟?”
有穷南焰变得很奇怪,“是啊!我好兄弟叫承锋,是承字辈最出色的弟子。”
惠崧柔声说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有穷南焰点点头,“这个世界就剩我们三个了,我还有啥不相信你的。”
惠崧把手轻轻搭在有穷南焰的头顶,闭目搜索,十息之后,转过头来对小虾说:“不要难过,根本没有任何小师妹的故事,再说了,蜀山自傲字辈就不收女弟子了,这应该是一段不存在的回忆,但是我从他的灵魂深处却找到了你,原来你真的嫁给了他。”
啊!小虾脸红了,“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在凉州。哪怕是梦里也没有嫁过任何男人啊。”
惠崧继续说道:“察人回忆本是道家大忌,只是关乎到人族的未来,本来我也希望你们相爱,但是凉州城的禁制维持不了几个月了,城里的粮食也快没了,就算你们生儿育女,也没法养活啊。”
“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树木不再开花结果?”有穷南焰说道。
“这世上的一草一木,山川河泽的运行,都曾留下创世神遗留下来的法力,盘古大神将身体化作大地,血管化作河流,虽然他的身体化为尘土,但是法力并未消失,我们所有的法力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来自周遭的环境,换言之,这个世上的每一片土地和异元空间都充斥着能量,如果外面的世界能量都渐渐湮灭,凉州城的禁制也无法继续吸取外界的能量完善自身,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有穷南焰豁然开朗,“我明白了,我也想起来了,神力可以遗传,我是神族的后人,有穷的子孙。可是即便如你所说,我是那个天选之人,如今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我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还没完全崩塌的世界。”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想不起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又来到了小虾身边。”
“此言差矣,如今凉州禁制将破,食物也快吃光,你忍心看着小虾饿死?”
“城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有穷南焰却从未考虑到这点。
“你来到这个世界必有深意,你我修行自成一脉,修行上我也帮助不了你,或许是因为年长,我的法力稍强于你,但是你的血肉是重铸的,或许上苍的意思就是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未来,我们唯有等那个时机的到来,但是我们在等的过程中,还是可以做一点事的,比如禁制快坏了,我们可以修补修补。”
“恕南焰不明白,我也想修补凉州城的禁制,我也想在城郊道路两边种出粮食蔬菜,我更想去外面的湖泊捞到鱼虾找几坛酒给小虾做一道她最喜欢吃的醉虾,可是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啊!”想到小虾喜欢吃醉螺醉虾,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甚至上一辈子也没做到,有穷南焰一阵难过。
惠崧坚定地说道:“我们可以!”
小虾眼睛里突然放出了光芒,“真的吗?”
有穷南焰看到小虾的样子,对着惠崧说道:“你说怎么做吧?只要能做到,无论有多难,南焰万死不辞!”
“我刚才探寻你的记忆期间,发现你说的没错,你曾经入魔,并且你记得在魔界经历的一切,万卷罗盘阵法你是会的,我们可以利用万卷罗盘阵法到六十年前到东海捕鱼。”
“还能到六十年前捕鱼?可是我并不记得那个阵法怎么布啊!”
“是的,大概是可以穿越一个甲子的时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激发你的记忆。”
“我并非不想为小虾完成心愿,只是这个听起来有些荒唐,穿越时空的法术闻所未闻,而且我们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那个世界。哪怕只取走一只虾。”
“我当然知道我们没法穿越真实的时空,但是你要知道,幻境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而且只要阵法适当,这里可以打通到幻境的通道。”
“东海的幻境,你这是要去东海仙宫?”
“非也,东海仙宫禁制重重,而且会引起光华圣君和仙宫守卫的警觉,我们要去傲澜的琴剑山河中捕鱼,那里哪怕鱼捕光了都不会干涉六十年前世界的运行。而且傲澜生性慵懒,他不会在意的。”
“好,你说怎么来我就怎么做。”有穷南焰坚定说道。
“我一生谨慎,但是这次也是最后一搏了,浅墨,你把城里剩下的粮食都拿出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次了。”
小虾点了点头,她从来都是那么相信城主。
于是惠崧激发了有穷南焰的回忆,让有穷南焰回想起万卷罗盘的摆法,三人一起散捏土为人,烧制成型,将凉州城通往城外地面的砖块摆成九层,终于七天后阵法摆成,赫然是一个小型的万卷罗盘阵法。
“晚上借着月光去吧,我会主动破开凉州城的禁制,让月光引发万卷罗盘启动,你在中间把魔尊剑插入,打开时空之洞,这样我们就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在琴剑山河中捕鱼。”
“可是你打开禁制之后,这里就只有小虾了,万一外面的妖兽闯进来怎么办?”有穷南焰担心说道。
“你不用担心,小虾拿着我所有的道符守在魔尊剑这里,万一有妖兽闯进来就拿道符射出去,不过有魔尊剑在此,相信那些妖兽不敢来的,何况禁制打开之后外面的妖兽很少,百里之外的能感应到再赶过来也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
有穷南焰静下心来,他倒是并不关心能不能补到鱼,在这七天的努力中,他和小虾一起搬砖,一起捏土,一起烧火,再度陷入到那段感情中,没想到还能再去爱别人一次,如果曾经能够重来,无论等待多少年,如今他实现了他的梦想,内心充实无比。
入夜之后,明月生起,月光皎洁,照临下土,惠崧居然可以无需飞行法器也能飞起,有穷南焰明白,他的身体和这座城池融为一体,整个凉州城就是他的飞剑,只见惠崧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血色的符咒向天空射去,这个凉州城的气罩震动,随即破开一个口子,原来凉州城的第一道禁制是一个气罩,而气罩就是惠崧一生的法力铸就,唯有他破开自己的身体才能在气罩受损的情况下可以短暂地打开结界,而慕空上仙用生命化作的七重禁制则多年没有灵力输入,受到外界妖兽几十年的攻击而千疮百孔。月光通过口子照射到万卷罗盘之上,那些烧制的土人身上有着有穷南焰刻入的魔界符咒,经过月光的照射,符咒震荡出光芒引发了阵法,有穷南焰架起飞剑立于空中等待最好的时间插入魔尊剑,在空中四面望去,有穷南焰终于明白,凉州城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漂浮在空中,是地上凉州城的一个映射,更像是一种实体的海市蜃楼,而重重禁制就像蚕丝作茧一样把凉州城护住,只是这些年,从修道之人看来,这些禁制变得千疮百孔。有穷南焰看到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于是俯身将魔尊剑插入阵中心,突然整个阵起了万丈的光芒,比魔云天波还要强百倍,整个引力波激荡了方圆百里,惠崧跳上有穷南焰的蜀山飞剑,拉住有穷南焰,“走!”跳入光芒中黑暗的隧道之中。
螺旋黑暗和光芒交织的隧道把两人直接带到了琴剑山河,两人无暇顾及蓝天碧水直奔有鱼群的地方,突然有穷南焰不可思议地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这难道是师兄!有穷南焰看到了承锋御剑而来,难道是幻觉?
“师兄!”有穷南焰大喊。
“别喊了,他看不到你的。”惠崧说道。
“为什么?”有穷南焰不解。
“我们对于这个世界就好像幻象,而且也不在一个时间轴上,琴剑山河没有东海仙宫那样的禁制,而你的师兄此时还没有达到炼神化虚的境界,所以他看不到我们,我们在这个幻境中更好像两个不同的没有交接的虚像。”
“不知道师兄御剑来到这傲澜的法场做什么,既然对世界没啥影响,那我们就多偷点吧。”有穷南焰想到小虾这些年的生活,不禁说道。
“老夫正有此意,你小子好对老夫脾胃,想到小时候我最喜欢抓鱼捞虾了,哈哈哈。”惠崧难得笑起来,他已经一百多年没笑过了。
惠崧寻到鱼群后施展出漩涡术,将东海的海水鱼虾蟹都被一股脑吸入自己的袖里乾坤中,两人满载而回,安全回到了凉州。而小夏守在阵中心,也确实没有妖兽闯进来。
惠崧将袖中的水放入凉州城的各大水库中,鱼虾跃起,小虾看到后开心得跳起来。“这里的鱼虾都是有灵力的,我们可以剥离出来修补禁制,也算借用了傲澜的法力了。”这禁制破开之后很难补上,可能需要废掉我们很大的精力,还好你有魔尊剑,希望在气界修补完毕之前你还在。
突然外面响起了低沉的吼叫,原来之前的引力波引发了方圆千里的土地,那四周那些饿了多少年的妖兽感应到了这边的变化,都不约而同陆续通过结界的缺口闯了进来。一炷香的时间进来的妖兽也多多少少居然有二十来只,之前凉州城的缺口打开,虽然之前只有小虾在这边,但是毕竟没有食物,可能是闻到了池塘中鱼虾和灵力的味道,饥饿使得妖兽的嗅觉灵敏了十倍,这些妖兽也不顾魔尊剑的威慑,却如同猫狗一样来乞食。
“这可怎么办,我也不想杀它们,但是小虾在这边,将来你走了,我无法一直保护小虾,即便有一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能改变的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有穷南焰已然不如当年刚出魔界那样,和小虾在一起的这么多天,学会了善,默想在魔界的所学,缓缓说道:“这些本来应该不是妖兽,只是魔界化魔池被击散后撒到人间被妖化的幻境动物而已,我想到既然我们可以用万卷罗盘去捕鱼,这些妖兽都是又来自幻境,大部分来自魔界,他们流落人间无非也就是想活下来,既然时空可以扭转,我想我可以恢复他们本来的面貌。”
“本来的面貌?那会是啥样子。”小虾好奇。
有穷南焰默想曾经在魔界学到过的一切,举起魔尊剑对着妖兽们说道:“你们要是想留在这凉州城就得听我的!”
众妖兽趴下身子点头,在魔尊剑前,任何妖魔都得俯首贴地,见魔尊剑如见首席魔尊。
有穷南焰默念咒语,手持魔尊剑画圈,就这样那些妖兽变成了小猫、小狗乃至小鹿、小猪。
“啊,它们好可爱。”小虾开心得不得了。
“这种转变是不可逆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它们会继续变成妖兽,小虾你先放下猫狗,你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小虾不解,“还得是我来做。”
“做一顿饭啊,我和城主显然都不善厨艺,我们三个要吃饭,这些小动物也要吃啊。何况我还得和城主赶紧修复这个破开的气罩。”
恍然大悟后,于是小虾去准备锅灶做饭,而惠崧和有穷南焰联手从鱼虾身上剥离出灵力将结界基本修补完。
“如今禁制虽然勉强修复,也可以阻止外面继续有妖兽闯进来了,虽然无法吸收外界的能量,却也可以自给自足了,那些海水可以蒸盐,水气可以浇筑土地应该可以重新长出一些庄稼,或许凉州城又可以恢复当年的盛况维持十几年了,至少我和小夏这辈子不愁吃穿了。”惠崧长叹一口气。
有穷南焰看到那么多海虾,想起小夏最爱吃醉虾,叹了一口气,“可惜没有酒。”
“你见过哪个没有酒窖的城池?”惠崧哈哈大笑。
“啊?我活了二十年居然不知道凉州城有酒。”小虾跳了起来。“好像这辈子也没见城主您笑过。”
惠崧心情大好,“我还没做到脱离三界五行呢,我闭关靠酒为生。还好了,我一直留存很多,等的就是这一天”
一桌盛宴,小虾吃撑,看着小夏剥虾大口吃肉,是有穷南焰最幸福的时候。惠崧吃饱喝足,醉醺醺地说道:“这个世界应该和你的世界是同步的,他们一定会需要你的。因为你是天选之人。”
就这样,三人每天吃喝很开心,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经意之间突然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魔尊剑也恢复了色泽,一跃而起,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有穷南焰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有穷南焰慌了。
惠崧说道:“故老相传,魔尊剑可以到达过去未来,应该是那个世界的人引发了魔尊剑的灵力,看来它想把你拉回去。”
“不,小虾,我不想走。”有穷南焰惊慌失措地想拉住小虾的手。
“去改变过去吧,改变你过去的那个未来荒芜的世界,如今凉州不受外界影响。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凉州城,无论你的世界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也就这个样子了,小虾应该还会存在的。”惠崧说道。
“没有小虾,我哪也不去。”有穷南焰负气说道,他已经有点不管不顾了,尽管这是一个无比荒芜的世界。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去做你该做的事,蜀山需要你。”惠崧隐约想到有穷南焰是破解当年蜀山危机的重要人物。
“我也不想你走,只是,你说过这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你还说过晨起百鸟争鸣,日中温暖如春,傍晚流霞万里,夜凉星斗如云。我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而留你。这次虽然跟你相处只有几个月,但是比一辈子还长,你的小虾长大了。如果你改变了世界,记得六十年后来你那个年代的凉州找我,或许那个我不认识你,但是你只要记得我喜欢吃醉螺,那么我一定还会嫁给你。”小虾明理,知道有穷南焰身为天选之人的意义和担负的使命。
“不,我不想走,我不想再失忆一次。小虾、莉莉、浅墨,我不想忘记你!”有穷南焰想起了上一次离开凉州也是忘记了这里的一切故事,但是光晕强行将有穷南焰向天空吸去,有穷南焰用尽绝招也无法同光晕相抗,那种无力感,让有穷南焰感到绝望,经过无数扭曲的光圈,有穷南焰已然被缓缓带离凉州。
有穷南焰向地面的夏莉无力地伸出双手,可惜他握不到她的手。突然没法流泪的他眼角有泪水流出成滴,砸在地面,瞬间草木重生,青翠的草和树木向四周无边际扩散,部分落在人间地面,一弹指枝叶发芽,二弹指郁郁葱葱,三弹指开花结果,原来有穷的泪水竟然是这个荒芜世界的解药,而且竟然是重生之水通过魔尊剑穿越到未来。最后有穷南焰狠心用尽所有力气在手臂上刺破皮肤和肌肉写下“小虾”二字。
地面上,惠崧捋起胡须说道,“果然是天选之人,那个世界的人居然找到重生之水来救他,这个世界的过去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