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薨亡之谜

齐金城的中心,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平西王府”。

穿过府门,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雨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这时,窗内的烛火熄了,一位少年“吱呀”一声,推开了窗,只见其剑眉朗目,气宇不凡,穿着淡蓝长衣,白袍披身,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的坐在窗边,凝视着外面飘飞的雨丝,他叫赵子臣,是平西王赵栋的世子。

经常遭到排挤和讥讽的平西王赵栋,许多个晚上都会在王府的院子中间叹息,他自问并不比玄启国其他几位王的能力差,更不比他们的功勋少,甚至说,他比那些王所付出的努力还要多,可为何大家都会紧紧地盯着他那卑微的出身不放?

世子赵子臣也因父亲的遭遇而感同身受,所以常在每晚的这个时候,看看窗外,舒缓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个王当的窝囊,他这个世子也同样觉着窝囊。

这时,一盏幽暗的绢灯出现在幽暗的甬道中,一位少女的身影渐渐从甬道里走了出来,赵子臣知道,她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名叫月月。她有着两弯似蹙非蹙的罥烟眉,和一双似嗔似喜的含情目,娇俏玲珑的挺秀鼻下,是那张不点自红的樱桃唇。肤若凝脂,颊似粉霞,不盈一握的柳腰,娉婷袅娜的身姿,映在这水光潋滟的院中,更显其倾国倾城之貌。

“月月……”赵子臣情不自禁的轻声呼唤了一句。

月月循声望去,见到窗边满脸忧愁的赵子臣,却是一笑而过。

“月月,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赵子臣对其早有情愫,是以忍不住问了起来。

“子臣哥哥啊?”月月本想装作没有看到他,但谁知道赵子臣会再次追问,她便只好敷衍回道,“没什么,刚下过雨,我看空气不错,想出来透透气。”

“那……我陪陪你,如何?”

“不用,不用。”月月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赵子臣的提议,随后一路小跑的又钻进了漆黑的甬道中。

“唉……”赵子臣看到此情此景,长叹一声,“月月,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么?还是你明明知道,却故意视而不见?是不是你也嫌弃我的出身,我的家世?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平西王的世子啊!”

“臭小子,还有时间在这儿抒情呢?”

不知何时,一个优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赵子臣的窗边,只见其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看起来还有些放荡不羁的气质,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令人不容小觑。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只有两鬓微微发白,两道剑眉下的眼睛,散发出些许狂野,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嘴唇周围还有着精致的胡须。

赵子臣一看到这人,便立刻将本来颓废趴在窗边的身子板了起来,随后恭敬的抱拳说道:“血伯伯,小侄有礼了。”

这中年男子名叫血屠,是月月的父亲,也是当年天君的御前侍卫,本打算天君飞升后继续留在玄帝都中辅佐新君,可不知为何天君却在飞升前命他与妻子曲天晓,也就是月月的母亲,一同奔赴西州,投奔平西王赵栋,他二人在这里一住便是百余年,但修炼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便可延年益寿,永驻容颜,所以现在看起来,他仍是容颜依旧。

“别客气了,快去看看你爹吧,再晚一些,你就不是世子,而是直登王位了。”血屠说的并不急切,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可这句话到了赵子臣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父王怎么了?”

血屠倒并非是蔑视他们,而是性格如此,于是他说道:“旧疾复发,吐血不止,你快去看看吧,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父王在哪里?”

“书房。”

闻听此言之后,赵子臣连门都没走,直接夺窗而出,向着书房狂奔而去。

刚刚来到书房门口,却见房门大开,一众文武,跪在门外两侧,更有几人已是泣不成声,捶胸顿足。赵子臣当即明白,自己还是来晚了……

“世子,请节哀……”

一名满面虬髯的中年男子走到赵子臣身边,伸出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搀扶住了他。这名男子叫韩逊,也是当初赵栋平定西州时收拢的贼众部将,如今在府中任卫将军,对平西王忠心耿耿,因此对赵子臣也是格外的照顾。

“嗯……”赵子臣沉闷而悲伤的心情,令他缄默,低着头在两旁文武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书房。

昏暗的烛光下,赵栋的遗体已被侍卫们收敛完毕,赵子臣的母亲司马祺跪在旁边,不住地抽泣。这个曾经双目有神,修眉端鼻,秀美无伦的女人,如今看上去是那样的憔悴和苍老,彷佛这一瞬间便已度过了数十年。

“臣儿,来。”

看到自己的儿子呆立在近前,做为母亲的她终于可以将憋在心中的痛苦释放出来了。当赵子臣刚刚走近时,司马祺便紧紧抱住他,放声痛哭了起来。

“你们先下去吧。”

“是!”

赵子臣命侍卫暂且退出门外,他知道母亲心中有很多痛苦,是需要静静的发泄出来的。其实,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悲伤呢?但他不能哭,因为没有了父亲,他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同时也是这平西王府的顶梁柱。

良久,司马祺的哭泣声终于渐渐小了,赵子臣将其扶到书案前坐下,轻轻地为母亲顺了顺背,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司马祺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一些,她一只手轻轻的抓住赵子臣,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小木剑。

“臣儿,这是你父王给你买的第一件玩具,那时你还不会说话,就很是喜欢它,爱不释手的,后来年龄慢慢大了,便把它丢到一旁,不再理会,为娘便将这木剑收了起来,现在把它交给你,你要好好爱惜,有它在,便如同是你父王陪在身边了。”

“嗯,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赵子臣接过木剑揣进了怀中,又轻声问道,“母后,父王可曾留下些什么话?”

一提起这个,司马祺本就红润的眼眶,又泛起了泪花,她哽咽的说道:“你父王走的很是突然,所以……”

“来人!”赵子臣突然将守在门外的侍卫喊了进来,问道,“我父王发病前,还有谁进过书房?”

“这……”

侍卫并不知道世子为何突然发问,正要回答之际,却听司马祺惊道:“臣儿,你为何会问这个?难道你怀疑……”

“母后,你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了。”

一直以来,赵子臣给平西王府中人的印象都是温文儒雅,甚至还有人私下称其为懦弱。可今日这转变,实在太过突然,就连司马祺在侍女搀扶着离开书房时,她的眼神中都分明透出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难道这些年,赵子臣并不是真的弱懦,而是在隐忍?可为何今日会将这种隐忍打破?

“说,谁曾来过。”

侍卫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世子,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但仍是习惯性的跪伏说道:“回世子的话,在下一直守在书房门外,自从平西王进入书房再到病发的这段期间,只有……只有……”

“只有谁?不用犹豫,快说!”赵子臣本来忧郁的眼神,此时精光大放,甚至有些犀利。

侍卫与其对视了一眼,便急忙叩首,说道:“血屠大人,只有血屠大人进到过书房。”

“嗯?”赵子臣心中暗道,难怪血伯伯会在第一时间将父王旧疾复发的事情告诉我,但是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漠不关心。而且,我到书房后,血伯伯至今也未到场。另外,月月那么晚了,提着绢灯要去哪里?她的母亲曲天晓又去了哪里?

一句话引来了无数的问题,充斥在赵子臣的脑海中,这并非是他多疑。自赵栋平定西州之后,农商并重,使得西州之境较其它四州更为富饶。而赵栋却一直屡遭排挤,平西王之位就如同一块肥肉,五州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把这块肥肉,据为己有。所以,赵栋之死,如若真是旧疾复发,倒也罢了。如若不是,那这件事便仅仅是个开始而已,真正的大麻烦,恐怕还在后面。

“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了,你退下吧。”

“是!”

看着侍卫有些惊颤的退出书房,赵子臣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