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混沌中,一人在独自前行。
这是一个漆黑的世界,无光、无色、无声,甚至连空气都不会流动。不管他如何奔跑纵跃,始终逃不出这混沌,只能等待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朕这是在哪里?”他声嘶力竭,“酒儿,你又在哪里?”
吼声回荡在夜空中,却无一人回应,寂静得恍如鬼域一般。
他终于颓废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但就在这刹那光景,一道如柱的光幕撕开重重黑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双眼刺痛,但恍惚间却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道光幕之中,让他不忍闭眼,即便眼中已有泪水。
“是你吗?”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自己才可以听得见。
那光幕中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渐渐地与他心中的那人重合在了一起。是她,那个让他魂萦梦绕的女子。
媚骨天成,艳绝众生,恍若误入红尘的仙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能让他的心跳急速加剧。
力量在他体内喷薄,双脚好似又重新充满了活力,他的目光开始清晰起来,久久停留在那光幕中的女子身上。
相隔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他用尽了力气去追,可不管他多么努力,始终无法靠近。
“朕错了,朕真的错了!酒儿,朕后悔了!”
泪如雨下,他根本无法动弹,但那道光幕却并未停留,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天地之间,重归黑暗。
……
“不要走!”
一声疾呼,惊动了整个寝宫。百里玉树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脸上晶莹闪烁,反射着月华。
“圣上,只是一个梦而已,以老奴之见,还是召人侍寝……”一名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榻边。
他话未说完,百里玉树翻身下床:“朕无妨!现在是几更天?朕想去见见她。”
老者立刻俯下身:“四更了,圣上,天就要亮了,若此时去见她,万一惊动了六王爷,之前的一切布局都会付诸流水,还请皇上三思!”
“来人!”百里玉树一声令下,门外掌灯的宫女立刻惊醒过来,极为迅速地为他将衣饰穿戴整齐。
“老奴这就去将她带出来。”老者知道再无阻拦的必要,躬身而退,出了宫门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百里玉树大步踏出寝宫,深沉的夜色将他吞噬其中,但他的脚步却越发地轻快起来,因为就要见到她了。
树影婆娑,一盏青灯在暗夜中若隐若现,光线明灭但足够让百里玉树看清林中之人,隐隐约约的身影早让他乱了心绪,一不小心,“啪”的一声踩断了一根枯枝。
提灯者察觉到身后有人,悠悠然转身:“奴家见过皇上!”
“酒儿!”百里玉树靠近一步。提灯的女子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随风摆动,无意间露出洁白细腻的皮肤,在微微的灯火下,更添了几分诱惑。
她盈盈施礼,声音好似来自天外:“皇上这次是要问奴家何事?若是王爷抗旨一事,奴家难辞其咎,皇上要怪就怪奴家!”
“朕何时怪过你?酒儿,回到朕身边吧!没有你在,这六年来,朕从未安睡过一觉!当初是朕错了,你愿意再给朕一次机会吗?”
女子缓缓抬头,目光里尽是全然不同的陌生,声音疏离道:“皇上,奴家自知不过是皇上的棋子而已,皇上要奴家怎么做,奴家去做便是,只是恳求皇上,不要再为难六王爷了!”
百里玉树被她的话激起怒火,心中不由得一紧,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你最近面色红润,不像以前那般苍白了,你难道没有再服月寒丹?告诉朕,你是不是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女子低笑一声,双眸直视百里玉树:“身为帝王,自无戏言,皇上曾经对奴家说过,只要劝阻六王爷不与皇上争夺天下,奴家便有自由的一日,如今皇上终是反悔……”
“住口!朕再问你,你是不是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百里玉树压制不住内心浓浓的妒火,声音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感。
女子淡淡地抹去发梢的一滴露珠,轻声道:“六王爷虽是习武多年,可闺房之中对奴家爱护有加,鱼水深情,奴家再难忘记!”
“你再说一次!”百里玉树的俊眸泛起血丝,握紧的拳头收得更紧,“他竟敢……”
女子伸手轻轻拂过面前绝美男子的面庞,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话里却带着些许的伤感之意:“皇上为了这帝王之位,可以狠心拿掉奴家与皇上的骨肉,那时,奴家便明白了一切……如今奴家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请皇上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百里玉树被她的话深深戳中,眼底不知不觉泛起泪光:“当年朕是迫不得已,朕登大宝,朝中奸党横行,几次三番要逼朕将这皇位禅让于他。当时朕已经山穷水尽,才会出此下策让你劝说他交出兵权……可当你离开朕的那一刻起,朕就后悔了,君无戏言,朕不得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话到此处,百里玉树神色动容,言语间深情款款:“这些年朕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是朕亏欠于你,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原谅朕,再给朕一次机会!答应朕好吗?”
“皇上不要说笑了!”女子嘴角轻扬,随即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响起,透着唏嘘,“若是三年前,皇上对奴家说这番话,奴家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奴家心里只有六王爷!”
“我不许!听见没有,朕不许你的心里有别的男人!你给我听好了,朕只说一次,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浩荡天地,你就是这璀璨星辰,无人再能替代!所以你心里要是装着别人,朕决不会让他活着!”
百里玉树的话让女子不禁寒心,可她装得依旧倔强,声音淡然:“那便随你!奴家要回去照顾王爷了,请皇上让开!”说完转身离去,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没入黑暗之中早已经微不可闻。
百里玉树久久地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他缓缓闭上眼眸,一滴泪水便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酒儿,在朕心里,你从未离开过片刻!”
就这样过了许久,林间突然一声脆响,百里玉树抹去眼角的润湿回转身,闯进视线的却不是瞿老,而是百里独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