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于蹊

承蒙好友温婉的看重,此是第二次为其作序。第一次的因缘际遇绽放于《任君独孤天下》。独孤信,这个风华绝代的北朝名将,不仅曾经掀起了时代的滔滔飓风,更令后世无数人魂牵梦绕。一千五百年前他无意的一个斜视,就足以叫日月星辰丧失神采,将山川草木打散风流。“莫问天涯路几重,轻衫侧帽且从容”,无数的文人骚客在酩酊之际深情遥望过他的风神,试图抓住他的一角衣袖。而在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从满卷的诗词余香中纵逸而出,走入了由温婉用锦绣铺成的戎马岁月。在那些烽火狼烟之中,他仍如当年般有着惊人的容颜、举世无双的谋略和洒脱不羁的性情,更有着女儿家所幻想的情深义重。他不仅是飞扬的雄鹰,因种下了苍苍蒹葭,而更成为心有眷顾、念念不忘的痴人。

而如今,我从魏晋南北朝的风云中离去,驾着一叶轻羽,于天地间悠游。我触碰到柔软的云朵,也揩去蔚蓝天空中一点云翳。我睡去的时候,梦里开满了大片的九重花,诡艳的色泽将我抛诸光怪陆离之中。我逃脱了历史,也逃脱了命定的路径。我游走在温婉迷乱的字里行间,时而荒原,时而宫殿,时而马革裹尸,时而花雕温热,享受着这来往不息的变幻。我经历了一场痴缠的恋情,走了一段暗自妖娆的旅程。

拾起与掩卷,都是一种伤神。

温婉与我成为好友,已是许久的事情了。我看着她的文字一点点变得成熟丰沛、骨肉停匀,就像一枚古朴的石头,在匠人日复一日的认真打磨下,出落成精致的美玉。她的情节带血、话语藏锋、说笑有痛,该留白处留给你旷野的逸想,应详尽时抛给你设色绮丽的花篮。她随性地坐在文字的翅膀上,一袭烈焰衣裳,乘风飞行。她的衣袖被吹成了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偶尔一点撒落在地上,成了伤痕的瓣。玫瑰的诗,有余香,似有若无,侵入愁肠。

一封饱蘸着爱意的信笺,终于还是被付诸一炬,化为夕阳中微扬的灰烬。这位灵气清澈的女子不是不相信情感,只是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事物,失去比拥有更珍贵。谁会在沙漠之中渴望朝阳?谁又会在北极以北的漫天星辰下,迷恋那常青的夜色?

所以,让失去见证无边的拥有,让死来保护永恒的生。

温婉,这个水瓶座女孩儿是宙斯宠幸的甘尼美德,而这部《凤魅江山》,是她在古希腊的天空上遥望大地时,流下的一滴眼泪。

我喜欢水瓶座,喜欢她们的率性、纯真、自由和浪漫,也喜欢她们望月而叹的脆弱与忧伤。她们真是群神宴会时那不染纤尘的玻璃瓶,盛着清澈分明的水,细嗅时,如粉色轻染枝头,芳香四溢。

所以,既然那明珠似的眼泪,从鲛人眼角滑出,落到了我的指尖,饶是知它承载着伊人纯粹的梦,焕发着晶莹光泽,还是心弦轻颤,为着它的娇弱与冰凉。

我知道用悲剧收场是最好的,可还是会忍不住神伤,就像我知道有开始的欢乐,就注定有离别的痛苦,却还是无法按捺住,那一次次的重围亲临,欺身而近。

红尘苦楚,情字伤人,冬来冰天雪地,年华萧瑟,是否因为天地怀春,因梦衣带渐宽,为爱形销骨损?

片片零落,如影随形。故事的开始,他们欠一个亲吻;故事的结束,他们赚一个深情。当苍白的手最终紧握在一起,当年少时花酒的气味席卷记忆的树洞,当温暖的光芒遮天蔽日地笼罩在情人们的头顶,谁又说得清楚,过早的离去,不是善终?

其实世人有心,只是苍天不信。

以上种种,自然只是我对小说的种种感悟,梦是梦,生活是生活,我们周遭的空气不允许天崩地裂,我们触手可及的温热也不渴望风浪的遥临。在大俗中养出一朵雅趣,宁静致远,顺遂无忧,便是我们最好的追求。当回归柔软的沙滩,呼吸着真实的海风,我真诚地希望,我和我的好朋友温婉,能够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长命百岁,拥有最简单的喜乐。你若跳动着霓裳下恣意的艳舞,我来鼓点,笑着为你拍和;你若在花树下发梦,游于青海长云,我亦坐上那北溟的羽翼,随你天南海北,谈笑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