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神仙,但凡上了点年纪的,多少都经历过两万年前那一场神魔大战。
那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震撼三界,最后以天界之遥公主和魔界沧澜皇子同归于尽而结束,惨烈至极。
战争的场面如今已没有人能够记得清楚。然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百年前一段因已故之遥公主而起的风花雪月之事。
传说寻烨帝君恋慕之遥公主,对她用情至深。公主陨灭后,帝君整日借酒消愁,整整两万年没有出过宸凰殿。
好友灵澈帝君看不下去了,连哄带骗终于把他弄出寝殿。又担心他看到天界景色,触景生情忆起伤心事,便暗中命令东海龙王举行宴会。这就找了个由头,让寻烨帝君下界散散心。
不想半道出了点意外,寻烨帝君没有去东海赴宴,消失了三天。三天后,他重回天界,还是一袭白衣胜雪,冷峻邪魅,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和之遥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这件事,在天界炸开了锅。
清闲许久的众仙终于有了话题,整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对那个女子甚是好奇。
据说,她名唤乐辰,
据说,她是一个凡人,
据说,她今年才十五岁,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不管怎样,寻烨帝君一回来就把人藏在宸凰殿里,除了那里的仙婢,其他人谁也见不到她。
就在大家唏嘘寻烨帝君珍爱美人时,他老人家又从凡间带回一个男子,眉目清秀,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分外撩人。听说,他是那女子的护卫。
众仙不禁感叹:帝君果真爱那女子极深,爱屋及乌,连护卫都荫蔽。
这时,不知那个神仙忽然道:“因一张脸得宠,色衰爱驰,早晚会被厌弃。”
那女子不过是一个替身,寻烨帝君何其英明,待他明白她非她时,那女子的下场……众人一听莫不摇头叹息,似乎已经瞧见了女子的结局。
有不明就里的仙童看着众人,疑惑地问:“若那女子是之遥公主的转世,帝君怎么舍弃?”
一众仙家瞅了一眼那仙童,大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意味。仙童困惑地挠挠头,抿着唇一脸茫然。
一位仙家摸了摸他的头,淡淡道:“当日大战,之遥公主魂飞魄散,哪来的转世投胎。”
仙童恍然大悟,忙对那仙家行礼作揖,表示感激。
没什么热闹可看,众人渐渐散去。待曲终人散尽,一个青衣男子从暗处缓缓走出来,仰首望着宸凰殿的方向浓眉紧皱,一双杏眸积蓄起滔天愤怒。
少倾,他转身朝某个地方而去。
“主子,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怎么还坐的住!”青衣男子气冲冲地走进来,目光触及正在欢快地荡秋千的粉衣少女,没好气地道。
那少女约莫十五岁,身穿粉色的抹胸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的轻纱。白皙的脸蛋上,有些婴儿肥,两颊各有一个梨涡,轻轻一笑如同碧波荡漾,分外美丽。不施粉黛,却美得动人心魄。
她便是众仙口中的那个女子,乐辰。
闻言,她也不发怒,抬手指了指身旁的石凳,示意他坐。见男子怒气未消,她巧笑嫣然,安抚道:“错芫,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们又不会掉块肉。”
皇帝不急太监急,错芫瞪着她,嘟囔道:“天上的神仙都不太瞧得起凡人,若是有朝一日寻烨厌弃了你,那你的处境尴尬而危险。”
乐辰攀着绳子荡起秋千,在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中,错芫听到了她的回答:“若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回到幽冥殿就是。咱们是凡人,有幸上天界,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何必强求,左右是咱们赚了。”
心底的义愤填膺在对方的几句话中烟消云散,错芫神色渐缓不再多言。几步走到少女身后,一下一下帮她荡秋千。
抬头望了望万里翻腾云海,他不禁叹息:主子虽然年幼,但乐观豁达不慕荣华。比之他,如荧荧月光,皎洁神圣。罢了,守护她的平安就好,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只盼寻烨不要伤到她,自己方不辜负大人的托付。
宸凰殿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花园中,入目所及是清一色的纯白重瓣帝遥花。微风徐徐而过枝蔓摇曳,如同一片圣洁的花海。
“好美。”乐辰心生向往,忍不住赞美道。
错芫瞟了一眼帝遥花,无意中想到某个传言,顿时愤愤地扭过头偏向别处。
乐辰不解,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片花海时,心下惊叹很快就喜欢上了。错芫来的那天,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光彩,可不知何时,他望着这些花的神情渐渐变冷,最后竟萌生出一缕淡淡的厌恶。
厌恶?乐辰惊讶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回头仔细观察,对方眼底却真是这个意思。
“错芫,这么美的花,你为何不喜欢?我记得,你素来喜欢花花草草的。”她问。
错芫睨了眼她哼哼两声,不答反问:“主子真的不知道?”
少女撅嘴,一派的天真单纯,看得错芫一颗心都软了。
“你可知帝遥花的来历?”
“不知。”
唉!自己的小主子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注修行业。
感慨归感慨,他还是将这些日子以来,打探到的事情如数告知乐辰。
“传说上任天帝和天后伉俪情深,天后一口气给天帝生了九个儿子。儿子有了,难免想要个娇滴滴的闺女,可两人努力了几万年,愣是没成功。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下。恰逢那一年,西天佛祖开坛讲经,天帝见天后一直因为生女之事烦闷,便让她去西天走走,或许能够解开心结。”
乐辰倒了杯水,推到他的面前。撑着小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忙不迭地追问:“这与帝遥花有什么关系?”
她自小早熟,比同龄人要沉稳许多,但天性使然,到底她还是一个小女孩。除了修行,乐辰最喜欢的就是听故事了。
错芫见此,唇角轻勾微微摇头,只觉好笑:主子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慢慢听嘛,接下来就是帝遥花和之遥公主的渊源。当时天后去的早,便到佛祖的后院逛了逛。佛祖清心寡欲,唯喜欢奇花异草,故而他的院子里栽种了很多花草,有些甚至连三界都没有。
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们总是喜欢的,天后贵为天界之后,却也不例外。据说,她逛院子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万花丛中那一抹雪白。”说着,朝那一片纯白的帝遥花海努努嘴,意思很明显,天后当初看到的就是他们身旁的帝遥花。
清澈的凤眸眨呀眨,小姑娘还是不太明白。
错芫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笑意从眼角蔓延到眉梢真真撩人。
小姑娘瘪瘪嘴,暗自恼怒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风情万种,她得看好要不然哪天被人抓走做了男宠可不妙。
男子欣喜小主子难得露出的女孩家娇态,笑得开怀,丝毫知道那颗小脑袋里的奇思妙想,否则非得气得跳脚不可。
“帝遥花从枝叶到花瓣,均是一色的纯白,唯有花蕊是纯粹的金黄色,倒是清奇,天后看上也不足为奇。”
顿了顿,又道:“佛祖接见天后时,问她可有未了心愿,天后道想要为天帝诞育一位公主,却是绝口不提帝遥花的事。佛祖沉吟一瞬,忽然说道‘天后方才游园,可曾遇到喜欢的,本座愿赠予天后。’
天后垂下眸子想了想,答‘本后见瞧见一朵纯白的重瓣花,甚是喜爱。’佛祖笑笑说,那花名曰帝遥花,天上地下只此一朵。说着,便命弟子取来送给天后。天后一听帝遥花的珍奇急忙推辞,佛祖却说此花与天后有缘,所以天后就收下了。”
“那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错芫瞟了一眼她,漫不经心道:“天后回宫不久,便传出有孕。千年后生下一个女婴,通体雪白,近乎透明。仆一出生,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天后寝殿的那盆帝遥花,还不断地伸出小手,想要抓它。
众人惊奇,将帝遥花放到她面前。她却没有把它弄碎,反倒是花瓣贴在脸上,咯咯地笑个不停。大家都说小公主是帝遥花神,天帝和天后也觉得新奇,于是为唯一的女儿取名之遥。”
乐辰歪着小脑袋,把玩手中的杯盏,似感叹般呢喃:“真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