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可真里的气氛不太好。
肥老虎一样扑将进来的金德水被赶了出去。
陆遥打急救电话的举动也被制止。
他和蒋小娟一左一右,抱着臂围在太师椅边,目送宋心离世。
明明好几次都觉得他该断气了,可他偏偏就活得好好的。
“宋兄,依我之见,无论你想隐瞒什么,如此死法怕是结局堪忧。”
宋心抬了抬眼皮,大量失血让他变得有气无力:“放心,我死不了。”
“老板就是怕你死不了哇!”蒋小娟快人快语,“仔细想想,如此死法,结局堪忧,就是说你选错了方法,会不得好死的呀!”
宋心一脑门子黑线:“陆兄,我和你之间即便少些情分,也不该有仇,非得拐弯抹角地咒我不得好死?”
陆遥瞪着眼,喘着气,恶狠狠地瞪了自家实诚的助理一眼:“你不是懂得多吗?你来解!”
蒋小娟撇撇嘴,叹气,无奈:“哎!”
“哎?”
“也不知道说你些什么好,没事看这么多肥皂剧干嘛?”
“哈?”
“割腕!”蒋小娟大步走上去,一把扯起宋心的手,“你当割腕真能死吗?”
“我不是……”
“你不是看电视里都这么演嘛!人家说你就信?人家要是说粑粑好吃……天真!”
“天真!”陆遥赶紧插嘴,语气动作模仿到十成十,不小心连那娇嗔都学了去。
“我天真?”
“是哇!记得,看电视也要全面,不能挑食,遇到关注的知识点还要做笔记!”
“你们误会了……”
“我们没误会!你选择割腕自尽,充分反应你追剧不认真!”
宋心终于翻起白眼。
蒋教授继续科普:“看电视绝不能省略抗日剧和武侠剧,那里面断胳膊断腿的平均三集两个,你见多少人死了?”
她喘口气,威严的目光扫向宋心,结果宋心根本不理她。
没人搭腔,直接接话就显得生硬,而且缺乏说服力,蒋教授骑虎难下。
陆遥福至心灵,赶紧捧哏:“我仔细想了想,死的人不多哇。”
“这就说明,割腕死不了人!”
“真有说服力。”
“你真想死,可以抹脖子,剁脑门,挂房梁,吞钉子,方法很多啊,何必非要在割腕这一棵树上吊死?就不能有点常识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蒋教授的表情很哀伤。
陆遥立刻陪着哀伤。
唯有宋心看起来半点不哀伤。
“你要是再不撒手,我会考虑用你的血来温养宝器。”那声音冷的,与平素的宋心完全不同。
二姑娘吓了一跳,她姐姐附身般蹦蹦跳跳跑出老远。
宋心终于解放出手,垂回去,任由血滴进铜盆。
血波微荡,露出盆里一柄小巧木剑。
“这不是你脖子上的……”陆遥好奇地问。
“终于看到了?”
“传说中的温养宝器?”
“你以为人人都能如你这般驾驭野生的宝器?”
“每天一盆血,你没死在贫血上,真是难得……”
“谁吃得消每天一盆……半年一次即可。”
“这也够惨了。”陆遥想了想自己的一屋子宝器,脸色惨白。
宋心在那里苦笑。
“自6岁认下第一枚宝器……那时倒是会哭闹。久而久之,都习惯了。”
……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屋里气氛沉闷,时间这个概念在人的感官里自然就会无限拉长。
蒋小娟那没义气的早跑了,宋心也不说话,只是假寐。
陆遥坐不住,假装欣赏乐器,耳畔里满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梅雨天里,积攒的雨丝挂落檐角。
说起来,余慈的梅雨就快到了。
陆遥长叹一声,回过身打算告辞,恰好看到宋心扶着椅子艰难站起来,自案下取出纱布,熟练地单手包扎伤口。
“这就算养完了?”
“接下来的三十六个时辰,是我最虚弱的时候。”宋心没有丝毫隐瞒,只一句话就打消了陆遥兴师问罪的念头。
当然,见过他的惨象以后,这也是最后一点念头。
所以陆遥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过那苍白的小脸是真惨,连头发都蔫儿了。
“72个钟头就72个钟头,装模做样。”
宋心不置可否地笑一下:“屋里血气重,不便待客,不如去你店里?”
“不用了,只问一句话就让你休息,我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你的价值……”宋心挪到柜边,端起瓷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本以为可以再憋一阵,谁知你这么急不可耐。”
“那个撒豆子的死了,分尸,弃置。”陆遥阴沉着脸,“小爷我不想玩了,总得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离你们这群疯子远一点。”
宋心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一直都是平淡如水,看得陆遥恨不得撕上去。
他似笑非笑。
“你欠我的三个人情姑且不论,只是你母亲呢?也不打算找了?”
陆遥如遭重击。
“你知道我娘在哪儿?”
“不知道,小师叔失踪十年,我们只知道她没死,却无从得知她的行藏。”宋心捂着嘴说话,以至于声音有些瓮气,“对了,我的小师叔就是你娘。”
“假的!”陆遥大惊。
“你高兴就好。”
陆遥这趟来,打算的是探听些关于自己的消息,宋心油滑,他甚至没打算能问出多少。
谁知道宋心一反常态,给出的回答不是毫无意义,而是信息量太大。
他娘和宋心隶属一处,也就是说,当年他娘接近他爹,说不定就是抱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爹娘再不靠谱,每个孩子总归希望自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不是各怀怪胎环境下的意外产物。
但他娘如此出色,他爹又……
让一个女人作出如此大的牺牲,难道说宋心背后的组织一早就盯上自己了?
想到这里,陆遥的神色怪异起来。
他是他娘亲生的,这一点户口本和生育证明都可以作证,所以他娘和他爹相识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他。
总不会是专程跑过来生他的吧……
这事儿也太不靠谱了。
陆遥喘了好些气,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
这一波三折的心理活动太磨人了,以后还是少想为妙。
“现在你必须得告诉我,所谓我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了。”陆遥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