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对周围的不屑嘲讽和恶毒谩骂充耳不闻,眼中只有怒意滔天的师父,和倪坤杀机滚滚的刀光。
生死一线之间,几十年养育之恩早已轻如鸿毛,师徒的情分更如初冬清晨湖面的薄冰一触即碎。求生的欲望让最虚伪的人也可以变得真实,这种真实没有丑恶之说,不过是生命本源的自然之道。
大师兄缓过一口气,站起身来,施展出归阳掌法,以一敌二又与信天生倪坤战作一团。
十几招过后,三人不分上下,虽然大师兄守多攻少,却抵挡下了两大高手的联手进攻。四周众人惊呼不已,谁也没有想到信天生的大弟子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丝毫不在其师之下,更对魔教武功深感忌惮。
“都说魔教武功可以激发人体潜能,就连这么一个病鬼都有如此功力,我看所言非虚!”
“魔教武功大都淫邪,需要奸**子才能稳固功力,我看那些女子必定就是这个大师兄为练功所用偷偷藏在天生镖局之内!”
“但说这魔教武功着实了得,我家中妻妾也不少,要是能得到一两本秘籍练上一练,不知道功力会不会大增,哈哈!”
“兄弟快快打消这个念头,你是活腻歪了不成,竟向往魔功,传出去立刻变成武林公敌!”
场内斗得激烈,场外议论纷纷,可真正独具慧眼之人却没几人。
李楚正观战的仔细,觉得这三人招式精妙,对比自己所创灵王拳法,又发现许多自己从未领悟之处,一一记在心间,打算有空好好琢磨融入到自己的拳法之中。忽听一旁的赤灵子摇头惋惜的叹道:“可惜可惜!”
“道长何事发叹?”李楚好奇的问道。
赤灵子望着场中激斗的三人,叹息地道:“这位大师兄天生寒体,修炼这套归阳掌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平常人修炼魔教武功必要定期以丹药或通过与女子阴阳结合才可化解体内火气达到稳固内力之效,可他的天生寒体恰好可以中和魔功的副作用,而且更有助魔功的修炼,假以时日定然可以在武学上成为绝代高手。只可惜此人不能心无旁骛,坠入魔道。今日怕是要毙命在此。”
李楚听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赤灵子所说的天生寒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好奇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特殊属性,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找这位道长好好问询问询。
“再过十招,大师兄势必力有不济,这个年纪能与两大高手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赤灵子在一旁深深一叹,神色间隐有惆怅。
李楚听了赤灵子的预测,带着怀疑看去,未到十招那大师兄便已成败势,在对方二人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
突然一声怒吼,大师兄拼尽全力一掌击向信天生,信天生见着一掌气势汹汹,知道这一掌乃是他搏命一击,不敢硬接,身体急向侧方一领,及时避到大师兄一侧,变掌为爪,想要擒拿大师兄肩头。
大师兄致命一击落了空,内力已耗得油尽灯枯,行动已不如先前那样灵敏,眼睁睁看着信天生的手掌抓住自己的肩头,却避无可避。忽然,一个冰凉的感觉从体内传来,大师兄猛然低头,一个明晃晃的刀尖竟然穿透了自己的腹部,露出在自己的颚下。
死亡的降临,瞬间将脑子里的一切抽空,变成一片白色,又忽然无限灌入许许多多早已忘却的记忆。
大师兄目光空洞,身体也好似麻痹,就连肩胛骨被捏碎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
“大侠,我想拜你为师,从此随你行走江湖,请受徒儿一拜!”遥远的记忆如同秋天的落叶,刚刚坠落却又被秋风带走,不留痕迹,可却还是有几片顽强的叶片挂在树尖,随风摇曳,久久不曾坠落。
“师父!”大师兄随着一口鲜血,吐出微弱的两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愁苦,眼中出现了一个粗布麻衣矮壮的汉子,那是他的师父。
信天生眼中划过一抹寒光,一掌拍在大师兄头顶,大师兄头骨应声碎裂,瞪大的眼睛留下两行血泪。
这时贯穿大师兄腹部的刀身猛然抽出,一股鲜血如离弦之箭喷射而出,带着温度染红了信天生胸前一片衣襟。
大师兄的阴谋同他的鲜血一起慢慢冷却凝固,随之凝固的还有他的不甘与欲望。
一片巾帕从大师兄的怀中掉出,缓缓落在了他面前的血泊之中,浸透了鲜红的色彩。
信天生立在院中央,大师兄的尸体旁,环视四周宾客,身上的鲜血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尊魔王。
“此人勾结魔教,便不再是我天生镖局的弟子,今日老夫将他灭杀,既是为报犬子私仇,也是为武林除害,众位亲眼所见,我天生镖局与魔教绝无半点瓜葛。”
“今日天生镖局遭魔教陷害,总镖头却能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与魔教势不两立,老夫十分敬佩。令公子被这魔教奸人所害,人死不能复生,望总镖头节哀顺变!这比帐武林同道绝不会袖手旁观,日后定要魔教十倍奉还!”王老爵爷从人群中走出,侃侃说道,四周众人纷纷附和。
“连自己的徒弟都杀,我看他才是大魔头!”只有红灵儿敢在远处讽刺道,可声音却混杂在嗡嗡的喧议声中,只有李楚等近处几人才听的见。
一些有身份的的宾客陆续上前,有的劝慰信天生节哀,有的敬佩他的高德。想起自己惨死的儿子,信天生眉间紧锁,悲伤难掩,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时倪坤昂头走到信天生跟前,提起刀身,刀尖的血尚在滴落,到身上的血痕仍未干涸,淡淡地道:“信总镖头,我们的帐还不算完……”
远处的水寨弟兄纷纷赶来,站在倪坤身后,顿时士气大振。
“没错!不算完!”
“杀了我们三寨主,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断!”
镖局弟子见状立刻围拢过来,骂声不绝,痛斥这群水寇卑鄙无耻得寸进尺。
“够了!”信天生一声大吼,荡平了四周的喧哗,“倪寨主,今日老夫寿辰不想大开杀戒,择日必将到贵寨领教一下阁下高招!”
信天生一双阴鸷的眼睛狠狠的瞪去,似要将这一群杂碎用目光灭杀。
“好!恭候大驾!”倪坤将刀插入鞘中,他也忌惮信天生武功,何况对方正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谁也不会傻到趁这个时候去摸老虎胡须,况且今日也算为老三报酬雪恨,其他的帐今后再算也不算迟。
“送客!”信天生不再理会这群水寇,挥手逐客。
“我们走!”倪坤率一干水寨兄弟,抬着江天霸的尸体,在众目注目中离开。
“今日本是与众位好友庆贺寿辰,可遭魔教迫害,家门不幸,老夫还要料理吾儿后事,恕不远送!”信天生哪还有心思招待群雄,给几名弟子一个眼色,便转身向屋内走去,他还想再看最后一眼儿子的遗像。
众宾客也再无兴致留在此地,纷纷在镖局弟子的引导下走出院外。只有那群少女如同被遗弃的雏鸟,无依无靠不知所往。
李楚本意就是要搭救她们,而如今见她们已脱离危险,却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红灵儿又望了望赤灵子,道:“她们该怎么办?”
赤灵子和善的一笑,安抚李楚道:“小兄弟不要担心。”
言罢,走出一步,大声说道:“信总镖头留步!”
信天生回头不悦的说道:“道长有何见教!”
赤灵子笃定的说道:“不敢当。贫道只是想问问总镖头这些被魔教掳获的少女要如何处理?”
信天生面皮微不可查的抽动一下。眼下众人皆认定这些女子是魔教掳获来的,自己若在沾手恐惹嫌疑。可最气这个该死的赤灵子总是对这群女子纠缠不休,他一旦插手这一次魔教委派的供应贡女的任务必将失败。“保住天生镖局的名声最重要,其他的事情只能以后补救了!”
赤灵子见信天生不言不语,也不生气,平静地说道:“对抗魔教乃每个武林正义之士的责任,贫道知道总镖头无暇分身,不如就让贫道代劳,妥善安置这些可怜的女子,武林同道也定不会忘记总镖头的功劳!”
信天生仍不置可否,一甩袖袍,转身离去,竟不在与赤灵子在这件事上纠缠。
“太好了!”李楚情不自禁的喜悦高呼,这群女子有赤灵子帮忙安置,定然不会再有差错。”多谢道长相助。“
李楚面朝赤灵子深深一辑。
“小兄弟快快请起,锄强扶弱,对抗妖邪使我们正派人士的责任,况且今日之事小兄弟的功劳最大,想必小兄弟的侠义事迹用不了几日就会被武林同道传诵。”赤灵子微笑着说道,他目光慈善,对这个稚嫩的青年也颇为喜爱。
“我也是误打误撞的……”李楚被赤灵子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不知如何装作谦虚一些。
“小兄弟过谦了。”赤灵子说道。“时候不早,贫道就带着这群少女就此离开,先将她们妥善安置,日后再想办法将她们一一送回家中,请小兄弟放心。”
“有劳道长了。”李楚抱拳一拜。
赤灵子正要移步,忽然又停下说道:“小兄弟是否也随贫道一同离去?”
李楚略一思索以明其意,回头正看到红灵儿异样的望着自己,想到红灵儿刚刚不顾安危出手相救,况且与她一同而来,若是舍她而去,竟也有些不舍,正犹豫间,忽然瞥见红灵儿手中黑影一闪,没入背后,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回话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在身。”
赤灵子看了看一旁的红灵儿,欲言又止,又看了看李楚,可还是说道:“那贫道也不勉强小兄弟,只是江湖险恶还望小兄弟日后要正身清心以免误入邪途。”
“喂,臭道士,说没说完,还不走!”一旁的红灵儿有些急了,朝赤灵子喝道,然后靠近李楚,故意用鞭头从李楚的脸颊轻轻划至他的胸前,娇媚的说道:“谁说他误入邪途,我说他根本就是一直走在邪途上!”
望见李楚尴尬的一笑,赤灵子摇头叹息,呼唤几位门下弟子,与那些少女交流一番后,率领众人而去。
偌大一个院落,转眼间变得空旷了,只有几个镖局弟子围着红灵儿李楚二人。
“喂,怎么,舍不得那么多姑娘了是不是?”红灵儿竟嘟起小嘴,似小情人吃醋般怨道。
“哪有哪有,不要胡说!”李楚连忙解释,就怕晚一步,那鞭子梢头就要落在身上,对红灵儿的脾气渐渐摸透,她越是对你撒娇微笑,你越是离遭殃不远。
“二位请速速离开!”一旁守候的弟子不耐的催促道。
“大笨熊,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人家哭丧!晚一些,情绪就不饱满了!”
红灵儿拉着李楚,一边嘲讽一边走出院外。
出了天生镖局,二人寻到提前藏好的坐骑,那马背上还拖着几百两金元宝。李楚放好元宝,跨上马背,望着身后高高的院墙,看了看并行的红灵儿,不胜唏嘘。“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太惊险了,想不到我还当了回英雄!不管怎么样我们俩总算平安,一起来,就要一起走!”
天生镖局后院望心阁凉亭内,满地狼藉,信天生没有出现在儿子的尸首旁,而是独自一人站在亭内,望着平静的湖心,但他的心中却波涛翻滚,拿起一枚酒壶,低眼观察然后狠狠将酒壶摔在了地上。
“红灵儿,你捉弄我教尊使,盗我书函,坏我大事,老夫与你不共戴天!定要将你抓住送往我教执法堂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