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素衣白裳,轻灵和轻城几乎是同时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的。
看到她,轻灵有些意外,在原地愣住了。
轻城不知她昨夜去过无欢的房间,自然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一切:“怎么了?”
轻城回过神:“没什么,以为昨天你们两个会……会聊到很晚。”
“确实很晚,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了。”轻城以为轻灵想歪了。
轻灵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是那个啦,我昨天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以为你跟他会有很多事情要谈清楚。”
对于轻灵知晓那些事情,轻城并不在意,昨夜过后,她好像真的彻底放下了:“我们讲清楚了,也终于肯面对彼此、面对自己的心了。”
昨夜他们依偎在一起,靠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无欢察觉出她的倦意,于是亲自将她送回房间。
“这样多好,珍惜眼前的,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轻灵理解失去的痛苦,明白错过的无奈,她也想珍惜,却根本没有机会。
无欢也早早在大堂等着她们,今天是无情的大日子,少不了自己,也少不了这两个重要的女子。
面对湖面,他们都可轻松地飞过,可是无欢却还是不让轻城运功。
“你忘了你体内的噬魂针了吗?以后连轻功都不要用了,做个不会武功的平凡人,让我来保护你。”
做个平凡人,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改头换面,她真的能有这个机会吗?
“好。”这是幸福的回答。
无欢打横抱起她:“抓紧我。”
她的手紧扣在他的颈间,无欢掠起,脚尖在湖面轻轻点过,不过几下,人就已经落在了对岸。轻灵也紧随其后。
待他们回到楚府时,只看到那名不愿报姓名的男子已在门前等候。
无欢立刻上前与他打招呼:“阁下竟来得这般早,为何不进去?”
那人也看到了无欢:“护卫说楚公子未归,主人不在,客人就只有等一等了。”
“阁下这么说,倒显得是在下失礼了。快请进。”
男子随楚无欢进府,可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在盯着轻城看,眼神中透着怪异。
轻城也看到了他,这个人,似曾相识。
轻灵见她在愣神,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那是昨夜玲珑轩的客人,他没有说名字,只跟无欢说自己想要拜祭一下无情。无欢也不好推辞,便请他来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半刻竟想不起来了。”
“你见过?”
“他究竟是谁?”轻城拼命地想记起这个人。
“算了,先别想了,这人是敌是友我们还分不清,看看再说。”
灵堂就设在大殿之上,尽管无欢并没有将消息传出去,可还是有很多江湖客听到传闻前来拜祭,原本冷冷清清的楚府,一时变得人来人往。
来得人不多也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认得那个神秘男子的,而那男子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就走,一直留在这里似是在等着什么。这反常的举动,令无欢和轻城十分奇怪,不得不警惕起来。
“若问去哪了?”忙乎了这么久,轻城才发现没有看到若问的影子。
“他去听雨分舵了,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正说着,若问就走了进来。一路风尘,来回不休,也总算还能送无情最后一程。
“你受伤了?”无欢见他衣服上有血迹,关切地问。
若问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我没事,路上有人偷袭,不过已经被我解决了。消息也成功地送到了,他们都相信你。”
无欢冷哼一声,尽是不屑:“看来那老家伙也防着我们呢。先不说这些,时辰差不多了,赶紧去梳洗一下,换件干净的衣服。”
若问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轻城被若问这实在劲儿逗乐了,“你难道还跑回自己府邸吗?跟我来吧。”
若问自己也乐了。
轻城将若问带到无欢的房中,拿了一套无欢的衣服给他。她对这屋子的熟悉程度,完全出乎若问的意料。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他接过衣服,不由自主地多问了一句。
“那日在这房间住过,自然了解些。”既然若问对她的身份没有一点的怀疑,她自然也不想再让自己成为他的牵绊。
轻城把东西准备好,就退了出来,自己又回到了大殿,正好听到无欢在和那个神秘男子说话。
“楚帮主,容在下多问一句,刚刚那一位可是擎苍的问堂主。”
“正是。不过他一年多以前就离开擎苍了,不用再拘于帮规的束缚,也不用再管帮中琐事,逍遥自在。”
“哦?那他今日在此又是以何身份?”这人对若问好像很感兴趣。
“难道在这里的就一定要有身份吗?那阁下又是以何身份?”无欢反感他这样的问话,略带讽刺地回问了过去。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是在下失言了,还望楚帮主莫怪。”
“若问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兄长也视他为兄弟,如此关系,阁下可懂?”
“在下明白了。”男子退身行礼,似是要走了,“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还望楚帮主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最后这四个字透着阴险,让无欢听着很不舒服。
轻城见他走了,才走回无欢身边。二人擦肩而过之时,神秘男子忽然抽出腰间的折扇,故意在她面前打开。
铁骨银光,扇面上竟赫然是慕容情的画像。
那把扇子,让一个久违的名字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无欢将她护在身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人好像对若问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人。”
“沐子歌。”
轻城终于知道关于蓝溪谋害无情的传言是谁散播出去的了,这世上,除了他们自己,只有沐子歌才会这么做。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还知道多少事情?他此番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无数的疑问随着他身份的浮现不断萦绕在轻城的心头,挥之不去。
“无忧城城主,沐子歌?”无欢研究他的底细有一段时日了,可却从未见过他的本来面目,不料这人却已站在自己眼前,“他来做什么?”
“今天这样子,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以后,就未可知了。”这个男子的心思,更加难猜,“无忧城独立于帮系斗争之外,日渐壮大。而这种情况下,这位逍遥城主忽然涉入红尘,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找他,他倒是先找上门了。”无欢当日已准备和无情联手除掉无忧城,奈何世事无常,他也没有了再同他对抗的精力和能力。
若非轻城一语道破,无欢根本就没往沐子歌身上想,对于他们的相识,无欢免不了再问上一句:“这家伙一向神秘,你怎么会认得他?”
“几年前见过一面,也算是有些渊源。”轻城暂时还不打算将自己和沐子歌之间的牵扯告诉给无欢,只好一语略过。
无欢体谅她对往事的抗拒,也不追问。他也明白,这些总归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来日方长,不必执著在今日。
该到的人都到了,该走的人也都走了,整个送行的过程很简单,没有呼天抢地的嘶嚎,只有安静的陪伴。
当日无情留给慕容情重生的地方,此刻却成了自己长眠地下的坟冢。命运的循环多舛,谁也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两块石碑并排而立,楚无情与离振天,楚家与慕容家,英雄与枭雄,敌友难辨,殊途同归。
“轻灵。”轻城多少有些担心她。
轻灵冲她浅浅一笑:“放心,我没事。”
一切礼节完毕,众人很自觉地分成了两列。
清风站在最前面,对无欢说:“二公子,帮主的丧事已经办完了,兄弟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决定。”
显而易见,有人要走,有人要留。
若问有些不忿:“你们还是不信无欢,执意要回去?”
有人回了一句:“若问公子如今已不再是擎苍的堂主,擎苍的家务事就不必阁下操心了。”
这倒是让若问哑口无言了,的确,他的身份尴尬,早就没有权力干涉擎苍诸人的选择了。
无欢见状,示意若问不要再说:“我说过,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楚无欢没办法干涉,是去是留,现在也随你们。不过,也请你们带句话回去,不久之后,我一定让蓝家父女血债血偿。”
无欢这般强硬的态度,让决定离开的那些人开始动摇了,他们开始质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完全对的。
“我也希望,留下的兄弟们可以心无芥蒂,互相信任。”
清风看了一眼身后坚定的人们:“既然大家选择了留下,自然是对二公子深信不疑,我们也一定会和您一起为帮主报仇。”
想走的终究还是走了,其他人也都陆续回府了,轻灵和若问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地方,只留下楚无欢和轻城。
“无欢,你说他们两个见面是会打一架还是会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我猜他们两个酒鬼一定在喝酒。”
“他们都去和家人团聚了,我们还要辛苦地活下去。”
“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好吗?”
“现在想来,娘亲因为我的出生难产而死,大哥和爹又是在我生辰那日相继离开的,是不是我天生命不好,所以才克死了他们。”
“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已不是慕容情,过去的事情和你无关了。”
“是啊,我现在是轻城,慕容家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好了,我们回去吧。”无欢牵起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肩并肩走在这林间花海之中,紧靠着的身影映在二人身后,在树荫下若隐若现。今日的幸福来得是那么得不容易,相处的每一刻都显得弥足珍贵,令他们倍感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