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一晃已过数月。
年关将至,江湖也显得格外平静。
几个月的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姑娘体内的毒素已清,加之一直服用调理的汤药,接下来,能否开口说话,就看她自己的的意念了。”李医师收拾好用具,交代道。
“此话怎讲?”无欢不解。
“她现在的状态就和婴孩一样,要有个牙牙学语的过程,重新找到发声的感觉,之后便可完全康复了。”
“那还要多久?”无欢追问。
“那就要看姑娘自己了。”
“多谢!”
若溪欠身行礼,眼眶微湿,内心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回去的路上,若溪一直在尝试着发出第一个音,只是她越是着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别急,来日方长,慢慢来。”无欢安慰她。
若溪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无欢握紧了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漫步在城中的小林间。夕阳西下,落日的点点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远远看去,无限温暖。
如果时间能够在这里定格,该有多好,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黑。
这府里的上上下下都聚于大堂之外,列在两侧,似是有不速之客。
看到无欢,众人齐声道:“二少爷。”
一眼看去,楚无情正坐在主位之上,表情严肃。若问站在一旁,握在手里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哦?有客人到。”只这一句,说得云淡风轻。
感受着如此紧张的氛围,看到府中这般不俗的阵势,无欢竟丝毫不觉得意外,与平日里一样从容、悠闲地向前走着。
若溪见势,知道他们必有要事,有回避之意,正要回房,却被无欢拉住了。她甚是不解,无欢也不管这些,只是带着她,一块走向大堂。这本是擎苍议事之处,他却一点都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楚无情有些不满,但并没有发作,他知道无欢并非不识大体,也不是会因小失大之人,这时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倒是也想看一看。
厅中之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色行装,脸用黑巾遮住,只露出一双如鹰一般的双目,腰间一条漆黑发亮的长鞭,正襟危坐,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无欢让若溪坐在最远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那来人的对面。
“时候不早了,客人远道而来,不知可否用过晚膳?”
“二公子客气了。”那人声音低沉浑厚,与无欢清亮温柔的嗓音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他的一双眼,并未看向无欢,反而盯在角落的若溪身上,似乎想看明白什么。
而若溪只看了那人一眼,便觉得他的眼神十分熟悉,只是那男子之态实在过于凶悍,盛气凌人,她不敢再看,低下了头。
“二公子真是好福气啊,竟然有这样一位佳人相伴。身子轻盈,弱柳扶风,哪怕不见庐山真容,也必知是美人一个。”男子的眼神并未从她身上挪开,仿佛想透过面纱看清楚她究竟长相如何。
“兄台过誉了,佳人掩面只不过是因为脸上受过伤,不得已而为之。”无欢这话说的随意,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若问只觉他不该这般轻浮,在外人面前揭开若溪心里最介意的伤疤。若溪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这话一般,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男子听闻,收回了目光,眼神里已有笑意,对于无欢这句话甚是满意。
“天色已晚,若问,带客人去客房歇息。”楚无情吩咐道,“切不可怠慢。”
“是!”若问看了一眼那男子,戒备之心不减,“请!”
“那在下先行告辞!”男子起身,随若问同去,却在走过若溪身边时,再一次与她四目相对。
他究竟是谁?
“你们都下去吧,今日有客,府中戒备不得有一丝一毫松懈,记住了么。”无情语气平和,一字一句中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是!”众人齐声应之,四散而去。
“无欢……”
无欢作出制止的手势,点头示意,不让他再说下去,朝若溪坐着的方向使了使眼色。
无情心领神会,先行离开了。
此时,整个大堂之上,只剩下楚无欢与若溪两个人。
“我们也回房去吧。”无欢一步步靠近她。
若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无欢觉得不妙,整个人贴近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怎么了?”
谁知,她整个人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吓得躲了出去,身体还在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不舒服吗?”无欢将自己的外卦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若溪还是很抗拒的样子,呆呆地盯着地上,一动不动。
无欢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她一起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若溪忽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无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两个人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发生什么事了?”无欢焦急地问。
若溪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无欢不顾若溪的反对直接将她抱起,伴着清冷的月色,走回房间。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样子抱着她。
将她安置好,看到她沉沉的睡着,无欢才离开,轻轻地替她关好房门。
他的脸上,再一次露出自信而诡谲的笑容。
待他走到院中,无情和若问已在等他。
“若问,派人好好盯着那家伙,不要被他发现了。”无欢坐在无情旁边,对站在一旁的若问说道。不久前还是一副来者是客的热情态度,此刻则变得异常警惕。
“属下明白,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让那个家伙看到若溪的?”无情心中有惑,需要他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无欢笑而不语。
“难不成你以为他们两个认识?”无情继续说。
闻此,若问心里一惊,他知来者是谁,却不知道他与若溪会有什么渊源,这怎么可能。
无欢随手倒了一杯茶,顿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细细品味一番之后,他只说:“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好茶。”
所答非所问。
无欢这一系列的举动,若问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那个人这个时候前来,绝非偶然,其中必有目的。
“大哥,你心里一直以来的那个疑惑,今天彻底解开了吗?”无欢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无情深思了片刻,随即豁然开朗,他已经可以肯定了。
无欢举起了紫砂制成的茶壶,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茶的味道固然是好,只不过,对于我而言,偶尔品一品也就罢了,香气再怡人的茶又怎能比得上那醇厚的烈酒呢。这茶壶虽然精美贵重,可惜,我已经不再需要了。”言尽,壶中的甘甜也已与地上的尘土融为一体,精致的茶壶也已只剩一地残骸。
前一刻还被人称赞,后一秒却被无情地舍弃,原来,爱与不爱,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变化而已。
说到底,善变的,永远,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