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众人的反应,让无欢最后一点点幻想彻底覆灭,也令他走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局。
若进,他只需要手刃所谓的仇人,便能够稳定人心,可保大局,但是这势必会引起星辰的骚乱,自己也会身陷险境。何况,就算他要狠下心,无视是非黑白,牺牲掉那个人,人海茫茫,他根本无从找起,也不知该对谁下手。
若退,就意味着他要与楚家统领百年的擎苍正式为敌,他要除掉蓝家才有机会将真相公诸于世。实力相差悬殊,他几乎没有胜的把握。
蓝溪这一步棋真的很绝,直接送给了他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楚无欢和若问一夜都未合眼,呆坐在大殿之上,什么都想不到。直到轻灵和轻城来找他们。
“楚公子。”轻灵从外面走进来。
“轻灵姑娘,不必太见外了,以后就叫我无欢吧。”这个差点就成为自己大嫂的女子,无欢已把她当作一家人了。
“好,无欢。”这样的称呼,让轻灵觉得自己和无情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轻城的伤还要休养一阵子,我和她先回玲珑轩去了。”
无欢看了看站在殿外的轻城,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试图将她们留下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城姑娘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理当留在这里,让无欢好好照顾的。”
“我一夜未回,怕是姐妹们要担心的,也该回去看一看。轻城也觉得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回去的好。”
“这……”
“你不用担心,她的伤没有大碍。”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让若问送你们回去吧。”
轻灵没有拒绝,由着若问一路将她们送回了玲珑轩。
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无欢忽然想起当年城楼之上,若问提起的那句,慕容情说过的话:
“她只想等着,看你最后会不会也被所爱出卖,得到和她一样的下场。”
他没有被所爱出卖,但也落得了一样的下场。
“你等到了,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你会高兴吗?”喃喃自语,他的笑容透露着苦涩。
“帮主。”是万俟邶,他身后还跟了一些人。
无欢认得其中的一些,是被自己打伤的护院:“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大部分弟兄们都没事,只有几个,伤得实在太重……”
无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诚恳地道歉:“是我出手太重了,抱歉。”
这两个字,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众人听闻,全都单膝跪在地上,向他请罪:“是属下们疏忽,让敌人乘虚而入,害了楚帮主。”
“都起来吧。”无欢扶起为首的万俟,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对方有备而来,连大哥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就算在场也不过是白送性命。再者说,那人伪装成慕容情的样子,只怕你们见到也会被吓一跳,向旧主动手,怕是也办不到吧。”
“我们都不相信这事是二小姐干的。她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孤高自傲,可是为人一向恩怨分明,既然是楚帮主救了她,她定不会恩将仇报的。”站在边上的一个男子很激动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楚帮主救得她?”无欢不记得将这事告诉给了他们。
“是属下说的。”万俟向无欢解释,“昨天帮主让我保护两位姑娘,可是那位轻灵姑娘说不方便,她们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就让我退下了。我本打算来请示您的意思,不小心听到了昨晚您与众人的对话。”
对此,无欢并不在意,只说:“我也相信,不是她。”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想到,能和自己达成一致的不是相处多年的擎苍兄弟,而是自己从未真正在意过的星辰旧人。
“弟兄们昨天也见识到了帮主的武功,过去是大家小瞧了帮主,做事也有不尽心之处,还望您见谅。”
“你们今天这般,是不是因为故人的情份?”他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就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么多,仅仅一夜之间,好像全都变了。
“因为,在今天之前,只有二小姐才会跟我们这些手下道歉。”其中一个人带着怀念的语气,回答着无欢的问题。
此话一出,立刻又有人应和到:“帮里那么多人,有什么不顺心的都会拿我们这些小喽啰撒气,也从来没有人管过我们是死是活,只有二小姐,她虽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下手重了些,可是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就会跟我们道歉,帮我们治伤。”
“是啊,我们都习惯了被人无视,可是二小姐却肯放下姿态承认自己的不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这又是多大的情意啊。”
“这对我们而言,是难得的关怀。”
提起慕容情,大家一言一语,仿佛有说不尽的话。
“无欢公子,这下你该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愿离开又不愿尽心为你所用了吧。”万俟邶听着他们的话,也不免感触起来,“我们武功不济,在她身陷囹圄的时候帮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束手无策。她退位让贤,为我们找好了退路,大家就要替她守好这里,可是心里又只能忠于她。可是今天,您让大家找到了二小姐在的时候的那种感觉,也让我们知道您对她并无芥蒂,大家愿意像效忠她那样效忠您。”
“我等誓死追随帮主!”
星辰诸人忽然表达的忠心,让无欢有些招架不住。他知道万俟邶在背后定是为自己出了不少力,可是,他一旦接受了,也就意味着他选择了退,选择放弃那个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放弃楚家百年的基业,去走一条很难很难走的路。
“你们不必再解释,也不必再多说些什么,过去的事情也不要再提了。”无欢还没有做决定,“先把伤养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曾几何时,他与慕容家为敌,杀慕容怀,牺牲慕容情,只为擎苍的壮大;时至今日,他自己反倒成了擎苍的罪人,成为慕容家的延续,过去的努力似乎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回想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不会再有人帮他做抉择,日后的每一个决定所要面对的后果,都需要他一个人来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