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楚府中蓝溪因为蓝远的密信而辗转反侧;玲珑轩中楚家兄弟为了局势而彻夜难眠;而离府之中,却又是另外一番看似缠绵却满是无奈的光景。
自从若问住进这里,轻君几乎不再出现在满客的玲珑轩里,日日都来找他。他问知道她的心意,也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以致于他的内心变得极为矛盾。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不忍拒绝,却又不能接受她深厚的情意,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这个院子里,他总是会想起慕容情,思念会让爱意加深,他越是爱她,就越觉得愧对轻君。
阴沉的天气,让他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伤感。
空旷的府苑之中,只有若问和几个下人,没有护卫,他的生活很简单,不需要太多人侍候,更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若问,我带了上好的竹叶青来,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轻君对这里已经十分熟悉了,她知道若问每晚都会坐在假山上不知道想着什么,今天也不例外。她在假山下向若问喊着,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轻灵今天刚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我闻了闻,很香的。”
若问看到她,从假山上跳了下来:“你不用每天都来的。”同样的话,每天都在重复,可第二天她还是会来。
“你不用劝我,我可以等的,一直等,不停地等,等到你肯忘了她、能忘了她,真正的忘了她。”轻君的回答也还是一样。
等待,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等待。他原以为自己得到了,可最终还是永远地失去了;她总认为只要没有了那个人,自己就会有守的云开的那一天,她就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轻君,我……”雷声打断了若问将要说的话。
“要下雨了,我们换个地方喝酒吧。”
轻君四下张望着,拉起若问就向长廊跑去,好像自己才是这府邸的主人。
大雨倾盆而下,他们虽然跑得快,可还是被淋湿了。轻君的衣衫单薄,几乎湿透了,在这冷风中不断地打着寒颤。这府上空闲的地方虽多,可只是一间间空房,什么都没有。无奈之下,若问只好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衣服递给她:“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着凉的,这套衣服有些旧了,你先凑合换上吧。我先出去,你换好了再叫我。”
轻君接过他手上的衣服,竟然是一套女装,上面残留的香味表明了它原来主人的身份,那种香味只属于她。她并不在意,只是说:“外面的风雨那么大,你的衣服也湿了,出去会受凉的。你就坐在这里吧,喝点酒暖暖身,把头转过去不要看我不就好了。”
若问吹灭了几根蜡烛,让一室的光亮暗了下来,他背对着她坐下,独自喝起了酒。他今日的心情有些低落,酒喝得很快,人也醉得很快。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逝秋,痴痴地看着。这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他一直都带在身上,想她的时候就盯着这柄匕首发呆。
“若问。”有人从他身后抱着他,叫着他的名字。
他挣开那双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将那人一把拉进了怀中。
“你回来了!”若问眼前看到的是慕容情的身影,他惊喜万分。
昏暗的光线、模糊的意识,让若问对眼前的人产生了错觉;原本与慕容情只有五分相像的轻君,穿着她的衣裳,披散着的头发,被雨水洗去了她脸上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秀了许多,这样一来,反而与慕容情有了七分相似。
风雨交加的夜晚,面对想象中的失而复得,他彻底迷失了自己。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他呢喃着。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她用略带哀求的口吻说着,“忘了她,让我住进你的心里,好不好?”
“好,只要你肯留下,你要怎样都可以。”他话中的语气如水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在他温情的漩涡之中。
“若问,你知道吗,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可是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她。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这个世上没有她,你的心里也没有她。”她在向他表露心意,“我真的,非常爱你。”
听到这一句,若问如获至宝,他爱怜地捧着她的侧脸,氤氲的双眼里看到的只有一个人的样子:“情儿,我终于听到这一句了。”
情儿,这两个字直接将轻君从天堂打入地狱。她的手无力的从他的背上滑落,整个人僵在那里。
原来,她只是一个替身,她放弃了友情,背叛了恩情,她做了这么多,却还只能是那个人的替身。
轻君只觉得有一滴一滴的水珠从眼睛里流出,是房间里漏下的雨吗?还是她的心,在下雨。若问沉浸在他自己所看到的世界里,吻着她的眼泪,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些什么,只是这些,轻君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费尽心思,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只能苦笑着:慕容情,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你?你一定要逼我让你再死一次才可以吗?
爱与恨,就是这样,没有任何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错的究竟是什么?
雨过天晴,当若问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经离去。宿醉让他觉得头疼欲裂,昨夜的一切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然而,地上空空的酒坛提醒着他,那不是梦。到底发生了什么?若问在努力地回忆着已经过去的那一幕幕:轻君来找他,可是刚好下雨了,他们回到房间,两个人都湿透了。他记得自己拿了慕容情的衣服给她换,然后呢?他好像看到了慕容情……
所有片段的记忆串成了一条线,他终于记起来了。他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根本没有办法补救。他唤了一夜慕容情的名字,而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她。若问太了解了,这三个字对于轻君而言,该有多么沉重。
“轻君!”他猛然意识到她已不在这里,她会去了哪里?
他匆忙地向外走,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酒坛,坛中的酒顿时洒了一地。他昨夜只喝了一坛酒竟然就醉成了那个样子,连若问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酒香四溢,若问拿起剩下的半坛酒仔细地闻着。
“迷情香,难怪。”他原本怀有的愧疚之情一下子变成了愤怒,这酒中被下了药,昨夜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一场大雨,给了她留下来的借口;一件旧衣,更给了她与之亲近的机会。
她的温柔是真是假?她的痴情是真是假?她的话那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若问不确定,可他唯一确定的是,她的人只给了他。在一个充满怀念的夜里,他让她听着别人的名字依偎在自己怀中。
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若问茫然了。过了片刻,他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不管怎样,他还是先要找到轻君,不要让她再做出什么傻事,于自己而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只有面对。
玲珑轩,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