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饭菜都凉了。”他们比拼得尽兴,都忘记了刚才还在吃饭。桌子上的几样小菜被孤零零地晾在那里,已经凉透了。
若问端起碗碟:“我去热一下。”
“还是我去吧。”慕容情不放心,怕他又会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只是热一热,我保证不乱加东西。”若问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
“那好吧。”听到他的保证,慕容情才肯让他去。
若问将每道菜重新放回锅里炒热,拿铲子的动作还有些生硬,丝毫没有了刚才比武时候的那般利落。畅快淋漓地比试,令他暂时忘记了那些各异的传闻,心情也好了起来。
慕容情背对着他坐着,身子不时地在颤抖,她还在咳。
手中洁净的丝帕上忽然沾染了几点黑色的血迹,她的嘴角上也有暗色的血流出。刚才一番过招,她身体里的毒素随着她的运功而再一次深入,她努力克制着毒性的蔓延,此刻也似乎要克制不住了。拭去嘴边的血渍,尝试了几次运功压制住毒性,她这才稍稍感觉舒服了些。慕容情将丝帕叠起来放在怀中收好,避免被若问看到。
“热好了。”若问笑嘻嘻地走过来,“你刚才都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更要好好补充一下。”
若问夹了很多菜到她的碗里,尽管慕容情毫无食欲,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咽下去,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若问,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若问也有了胃口,吃得带劲儿:“什么事?你说,我全都答应。”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忘了我,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但是她还有一些心愿未了,这其中就包括若问。
听到她的话,若问心里一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让我知道?”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而已。”
“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据实以告,毕竟真相对于他来说是那么残酷,原本以为可以相伴到老,谁能想到,却只不过是一年光阴。
慕容情倒了一碗酒,横洒在了地上。
“我记得,他的酒量很好,我们常常喝上一整夜都不会醉。”她想起了离振天,有关他的记忆中,唯独在一起饮酒的日子是相对快乐的回忆。
“你跟他还经常一起喝酒吗?”若问知道她在想谁。
“也不是经常,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找我喝酒。整个帮派,只有我的酒量能与他一较高下。那些窖藏多年的好酒,就这样被我们俩喝得一干二净。”她竟笑得像个孩子,好像在诉说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那时候,他总是说不要再跟我喝酒了,怕我喝穷了他,可是下一次还是会带好酒来和我一起品。”
每每微醺的时候,离振天说的话,都是简单纯粹,带着些调侃的。
“这样说来,他似乎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可恶。”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他也不例外。其实,我们从来也都不能保证自己看到的是别人的全部,没有人可以真的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善恶不过一线之隔,善良的人未必没有邪念,可憎的人也未必没有可敬的地方。”她揣测人心,也只不过是在利用人性里面的弱点,虽然她不能看透每一个人,却能看穿他们每做一件事的目的,有了目的,事情反而就变得简单起来。
而现在,她自己将要做的这件事,目的又是什么?
太阳渐渐西落,酒兴已过。
“若问,我告诉你一件事。”这是她心头的隐痛。
“什么?”若问疑惑地看着她。
“今天不仅是我父兄的忌日,还是我娘亲的忌日。”
“原来,十几年前,她也是这一天去世的。”他想起了慕容博曾经讲述的关于梦雨蝶的事情。
忽然,他的神态起了异样。
慕容情看出他的变化,自己将他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今天,还是我的生辰。”
接下来,她想说什么?
那是一个对于女儿家不太好的结论,若问不想听,更不想她自戳痛处:“起风了,我们进屋去吧。”
他收拾好东西,感觉到了这院中的一丝凉意,就如同她心中的凉。
可慕容情偏偏要说:“我不懂命理这些,也不信什么八字命格。可是我的爹娘,我的大哥都死在我生辰这一天,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命太硬,命格太煞,克死了每一个同我亲近的人。”
“别这么说,谁都不想的,这只是巧合而已。”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那三次呢?”她眼中的痛苦,来自命运的枷锁。
“这不关你的事,你的出生没得选择,你的身世没得选择。他们做的一切也由不得你选择。说到底,你本身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这些痛苦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你说得对,慕容博是自私,今天的悲剧都是因为他的自私造成的。我多希望你也自私一点,哪怕你从他的身上学会一点点自私,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她的身世勾起了他的同情。两个人站在夕阳下,相互对望,若问眼波中的爱意,藏不住,溢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消散不去。
“若问……”慕容情走到他的面前,同样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
他的陪伴、他的照顾、他的开解、他的疼惜、他的舍弃,他为她做的事情太多,却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他不要回报地付出着,她却不能不为他做些什么。
慕容情踮起脚尖,送给他一个饱含柔情的吻。
这一刻,若问等了很久……
落日余晖,点缀了美好;影子被拉扯着,交相呼应。
她能回报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