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人也该清醒了。
慕容情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石室中,人的心又变得冷漠了起来。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心软的那一面,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抹去。于是乎,只好变本加厉。
离振天在做最后的谋划,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他要防备慕容博起疑、又要确保知情人不会泄漏风声,更要提防楚无情会不会出卖自己。他变得紧张而多疑,心里却是无比兴奋和期待。
三个月的时间里,轻梦很少有机会来看慕容情,她虽然心中记挂,却不敢擅自行动,怕会破坏了她的计划。好在,她早间已带来了慕容情所需要的东西。
“帮主现在情况如何?”她不知道离振天会怎么对付自己的父亲。
“听说帮主在闭关,安全得很,姐姐尽可放心。”轻梦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问。
“闭关?”慕容博选择这时候让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绝非偶然。慕容情心里有些不安,只怕现在外人已无法接近父亲,“又是离振天的主意?”
“这个我不知道,慕容府的口风很严,几乎探听不到任何消息,离府就更别提了,每个人见面连话都不敢说,从早到晚都安安静静的,好吓人。”自从他们看到慕容情,离振天下了死令不得外传之后,离府上上下下都变得提心吊胆起来,原本热闹的府邸也变得死寂起来,大家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会赔上性命。
“轻灵,你让轻君随时留意着府里的动向,务必保护好帮主,有机会的话告诉他千万小心离振天。”轻君是她最放心的人,心思缜密,武学天赋也不逊于自己,只是她也不确定轻君是否能找到机会见到父亲。
“我知道了。对了姐姐,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轻梦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犹犹豫豫地递给她,心里十分放心不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灵姐姐让我务必提醒你,三思而行,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轻灵,是她遇到的最会制香的女子,她制的香气味清幽,可以让人静气凝神。慕容情极为欣赏,素日里便常向她讨要,带在身上,让自己的心绪定下来。只是这一次,轻灵的香中不止有花的味道,还带着催命的气息。
慕容情打开瓶子,淡淡的香意扑鼻而来,她满意地笑了。
销魂香,断人肠。
离振天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带着上好的女儿红来与她拼酒,两个人的酒量都是极好,常常喝的一滴不剩却还觉得意犹未尽。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暂时忘记彼此的身份、彼此的过往,痛痛快快地想要一醉方休。
奈何,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少得可怜。大部分的时光里,他都是暴躁易怒的,往往这种时候她便成为了他发泄情绪的对象。她手臂上的伤总是还没有愈合就被动地一次次裂开。
密室里淡淡的香气有时会引起离振天的注意,他会问,她却从来没有回答过他,他也根本不需要答案。
“你也姓慕容?”看到离振天手臂上无意之间露出的六角星阵,慕容情终于明白为何当日他会说出那么令人费解的话,星辰果然还是慕容家的星辰。
“才看到吗?很意外吧?”他们各自都有着同样的印记。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标志,原来,他们同宗同源,血脉相连。
是不是慕容家的人注定要这样在同姓之间互相折磨?
“想不到吧?你原本该叫我一生堂兄,我原本也不是这般丑恶的样貌,这星辰也本该是属于我的。可是这一切,都被慕容博毁了。”一字一句,都带着他的愤、他的怨、他的恨还有他的不甘。
“星辰的内耗,早晚会毁了这百年的基业。”慕容博只有一子一女,慕容怀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经历这些。她虽然并未亲眼目睹那些残酷的过往,却从离振天的话里闻到了极重的血腥之气。
“权利、地位、名望,他们追求的不过也是这些。个人的私欲太重,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兄弟间自相残杀,没有一丝亲情可言。这,就是慕容家的传统。”他恨这个姓氏,他恨这个姓氏给他带来的一切灾难和痛苦。
“于是,你也决定用同样的方式来报复。”
“没错!我要慕容博经历跟我一样的痛苦。不,我要他比我更痛苦!”他的情绪彻底地失控了,“我要慕容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善终!”
慕容情被他这个模样吓到了,她都怕自己会无声无息地在这密室里咽气。
“你别忘了,你也姓慕容。”痛苦之中,她竟然还能勉强着自己回应他的话。
离振天大笑起来,透露着无尽的悲凉。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我,根,本,不,在,乎。”
看着离振天布满血丝的双目,慕容情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很想睡,她甚至希望离振天手上的力道再重一些,给她一个解脱。
天不遂人愿,他松开了手,令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离振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
“如果……”游走在生死边缘,她再也没有力气吐出多余的字了。
如果当年的一切没有发生,现在折磨她的人会不会和慕容怀一样疼爱自己;
如果没有那些仇恨,自己的哥哥是不是也不会死,她自己是不是也不必踏入这腥风血雨、人心叵测的江湖之中;
如果没有星辰的存在,她是不是此生也不会遇到楚无欢;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选择,她只想做个平凡的女子……
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她的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