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百里墨璃曾率众攻打听雨分舵未果;二十年后,他同样带领一批人,从听雨反攻回擎苍。
原本就占尽地利优势的星辰殿,在百里墨璃的带领下,势如破竹,不仅打破了僵持之态,更大举反击,连下数舵。
当蓝远赶到的时候,败局已定。强弩之末,不过只是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百里墨璃,我当初就不该纵虎归山,让你有反我的这一天!”
“这笔账,我二十年前就该跟你算!让你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便宜你了!”
刚一见面,蓝远和百里墨璃一人一句,立马就打了起来。
完全的内力对抗,激起层层沙浪,招式凶狠,是双方积压多年的怨怒。
百里墨璃专心地同蓝远交手,而叶汍生则在一边刺激着蓝远敏感的神经:“姓蓝的,当年你如何出卖同胞,如何出卖兄弟们,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
叶汍生还没有细说,四下就已是一片哗然。
“你勾结敌人,陷害沐兄,致使无数擎苍弟兄们沙场埋骨;你赶尽杀绝,连女流和孩子都不放过;你指使你的女儿,残害无情,陷害无欢,篡夺帮主之位,让擎苍众兄弟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
“不止如此。”叶汍生还未说完,就有人接上了他的话,“你下毒谋害楚千夜楚老帮主,别人以为他是因病而死,实则是死于你的毒害!蓝远,你是不是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惊天的秘密被揭开,一桩桩,一件件,仅仅是谋害两任帮主,就足够令在场的所有人心惊了。
“贤侄,你说的可是真的?”叶汍生原以为他所知道的那些就已够阴暗,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加可恨的真相藏在背后。
“千真万确!”
沐子歌一路追赶过来,带着积攒多年的满腔愤恨,他恨不得立刻将蓝远千刀万剐。一刻都没有停留,直接飞身落到蓝远面前,银扇在手,直戳蓝远死穴。
蓝远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轻而易举就从百里墨璃的掣肘下躲开了沐子歌的一击:“是你!”
他从未见过沐子歌,却一眼认出了他,只因这张面孔与沐以泽实在太过相像。
“姓蓝的,我等今天等了二十年了!”人前冷静笃定的沐子歌,此时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对复仇的渴望。
“就凭你?”尽管赤手空拳,蓝远依旧丝毫无惧。
而叶汍生,也在听到楚千夜之死的隐情之后,加入了战局。
力拔山兮之势,横扫千军之魄,面对三打一的困境,蓝远反而爆发出更强劲的气势。
绝境求生,是人的天性。
百里墨璃和叶汍生与蓝远不相上下,可沐子歌的急躁,却给蓝远留下了突围的漏洞。蓝远强势地躲开了百里和叶汍生的攻击,更借助他们的掌力,迎上了沐子歌的扇骨,三份叠加的内功,沐子歌岂能招架得住。刹那间,扇骨碎,扇面化为粉末。蓝远再一发力,沐子歌的胸口就重重地挨下了一掌。
百里墨璃和叶汍生担心沐子歌的伤势,又不甘心放过蓝远,一时无措,仍与之纠缠。而蓝远则攻守兼备,不止防住了他二人的攻势,还将其内力为己所用,反攻回了沐子歌身上。
无奈,百里和叶汍生相视颔首,为保故友之后,只得撤回招式,翻身从蓝远手下救出沐子歌。蓝远目的达成,不做追击,凌空三翻,退至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城内。
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却感觉到了体内出现了异样,他强护心脉,不露痕迹,一头扎进屋内,自行调息。
擎苍撤兵,百里等人亦只好收兵,休养生息。
“对不起,是我拖了二位伯父的后腿了。”沐子歌心存愧疚,自责不已,若不是为了救自己,百里墨璃和叶汍生一定不会轻易地放过蓝远。
百里墨璃不以为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姓蓝的已是穷途末路,再让他多活几天又能怎样。”
“贤侄,你重伤在身,先不要说话。”叶汍生的消耗没有百里那般大,替沐子歌疗伤的任务他自然就揽了过来。
好在叶汍生内功深厚,经过一番内力的转换,不仅自身没什么大碍,还将沐子歌的伤治愈了六七成。
对此,沐子歌愈发觉得惭愧:“还要劳烦叶伯伯替我疗伤,子歌实在过意不去。”
“贤侄不必有负担,老头子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替你疗伤的力气还是绰绰有余的。”叶汍生一笑而过,宽慰起沐子歌来,“不过,你的伤并未痊愈,得空时,还需自行调息,注意调理。”
“我会注意的,多谢叶伯伯。”
“这一仗,星辰占尽了优势,杀回擎苍总舵只是早晚的事情。”大局已定,百里墨璃丝毫不担心,只是他想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不过,你刚才说,老楚帮主之死是蓝远所致,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沐子歌用十分坚定的态度对他们说:“事情过去二十年,如果我说还有证据,也是在骗二位伯父。不过,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是慕容情亲口告诉我的,她是从他父亲也就是慕容博的手札里看到这件事的。”
“慕容情?又是她。”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百里墨璃不免多想,毕竟从始至终,每一件事,仿佛都与这个名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在整件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知道各位伯父多多少少都在江湖上听说过她的故事,或许跟她交过手。不可否认,作为慕容家的人,作为星辰副帮主的她,阴狠、决绝,令人闻风丧胆。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始终都只是个孩子罢了,她单纯、善良,有自己不变的原则,敢爱敢恨,恩仇必报。”
“你好像特别了解她?”
“不瞒百里伯父,慕容情于我有救命之恩,多年前,我曾险些被慕容博所害,是她不计利害,带我离开。而我与她,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百里墨璃从沐子歌的眼睛里读出了情意。
“让您见笑了,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侄是没这个福分了。她跟楚无欢的纠葛,想必您二位多少知道些。”
“其实,我与那丫头接触过几次,美而不空洞,孤傲却不离群,星辰上下对她的爱戴不亚于擎苍上下对无情的爱戴。要是我再年轻几十岁,怕是也会沦为她的裙下之臣了。”百里墨璃想起当年与慕容情的几次交手,嘴上也忍不住要赞叹几句。
叶汍生打趣道:“嘿,你个老不正经的,说着正事呢,你闲扯什么。”
他们二人的调侃,一下子令严肃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老帮主的秘密,是她昨日告诉我的,我刚听闻的时候,跟您二位一样,震惊、愤怒,还带着怀疑。我想,二位伯父也是担心是她故意挑拨我们和蓝远的关系,在已爆发的矛盾里火上浇油吧。”
“不错,沐兄的事情若非你亲眼所见,亲口所说,我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我等此前虽瞧不上蓝远,但还不至于与他刀剑相向。”
不管他们与蓝远的矛盾有多深,可自始至终,他们都以擎苍的利益为先,并没有让自己心中的怀疑,变成内斗的借口。直到确切地理清了真相,直到擎苍已物是人非,他们才重提报仇之事。
“情儿告诉我,当年慕容博给了蓝远两份毒药,一份是用来对付父亲和他的手下的,另一份是对付老帮主的。归根结底,家父和老帮主的死,都是慕容博和蓝远联手造成的。”每每想到此处,沐子歌就难掩唏嘘,“她只将此事告诉给了我,这个秘密压在她心头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好受。她没有办法想象真相公开后,该如何面对楚无欢,杀父之仇,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释怀的。”
“哼,好好的一群小儿女,愣是活活地被慕容博和蓝远两个老东西毁了。”百里墨璃倒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该是谁的责任,决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也难得你心胸够广,把仇怨分得清楚,还能跟慕容情成为朋友。”
一群小儿女,有沐家兄弟,有慕容家兄妹,有楚家兄弟,甚至此时,还有成魔的蓝家女儿。后辈们遭遇的艰苦人生和重重磨难,与上一代人造下的孽,脱不开干系。
前世因今世果,因果之间,有时候,真的不是那么得公平。
叶汍生听完,也不禁感触道:“细细想来,那小丫头,生在慕容家也着实可怜。小小年纪,要承担那么多的责任,承受如此之多的磨难。”
“所以,我才加倍怜惜她,她的坚强、倔强,让企图拥有她的人渴望征服,却更令真心爱她的人感到心疼。”沐子歌的眼前好像就站着这个人,一下子,就让他变得温柔,忘记了一切的烦恼。
“得了,咱们啊也别在这悲天悯人,同情这,同情那的了。”短暂的真情流露可以调剂生活,调节紧张的情绪,却不会成为他们这种人永恒的状态,“反正呢,慕容博那老东西已经归天了,我们只要蓝远为你父亲还有老帮主陪葬。至于剩下的事情,你们小辈之间的恩恩怨怨,爱恨纠缠,就交给你们自己去处理吧。”
“这是自然。我此刻以个人名义参与到这场纷争中来,就是不想让无忧城的安宁被搅乱,等大仇得报,二位伯父还有苏伯父,大可回到无忧城,继续过闲散自在的日子。”沐子歌心中有愧,“让三位本已准备归隐的前辈助自己复仇,子歌已经是惭愧万分了,又怎敢让您们再同蓝溪正面冲突,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危险不比她的父亲少,如果伯父们因此遇到什么不测,子歌怕是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了。”
“你还别说,你那个无忧城确实不错,不过住了几日,过了几天与世无争的生活,倒叫人恋恋不忘。”走过起起伏伏的一生,百里墨璃早就厌倦了江湖的纷纷扰扰
“蓝家那丫头,百里兄探过她的武功,远没有你们任何一个强,为何你们提起她,个个都畏惧得很?”
“连百里伯父都能被她瞒过去,可见她的武功该有多邪门了。问儿和楚无欢都与她交过手,竟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果真如此,你们务必要小心。”
“恩,等这边事情了结,我立刻回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也好,你自己的仇,总要你亲手报才好。”
蓝远在这里,就意味着若问等人要面对的人是蓝溪,自己的对手武功高强,可是心机却远远比不上他的女儿。沐子歌的心牵挂着若问,同样牵挂着轻城,她要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他只盼楚无欢能够将她平平安安地接到身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只可惜,他的愿望,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一个落了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