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忧心的人是轻城,轻松的人是沐子歌;
回时,忧心的人是沐子歌,轻松的人是轻城。
蓝溪的到来,让他们互换了心情,互换了心境。
轻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沐子歌就跟在她的身后,同她一起走,就好像那年初雪,她与他一样。
前面的人,看不到后面人的满目愁云;后面的人,看不懂前面人的淡然洒脱。
慕儿见到他们回来,对轻城说道:“姑娘,轻君姑娘醒了,可是意识还是很模糊。”
“我去看看她。对了,你们不用那么见外的,叫我的名字就好。”
“情儿。”沐子歌叫住了她,“解药我放在这里了,用处大不大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了。我先去准备一下,晚些时候,我们该去与他们会合了。”
“谢谢。”
“不用谢我,我是给你还有问儿面子。”而后,他又对两个丫头说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帮她吧。蓉儿,你将解药化到水里,喂给她。”
“公子放心吧。”
沐子歌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另一边星辰的局势还需要他们一起去稳定,与其什么都不做地陪着她,不如一个人去整理一下思路。
蓉儿将溶化的解药递给轻城,慕儿扶起无力的轻君,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轻城一口一口地仔仔细细、小小心心地喂给她喝。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这样互相照顾的。
时光如梭,没人能预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被时间织成什么样的形状,是圆满还是扭曲。
“轻城,公子和轻君姑娘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啊?公子刚带她回来的时候,可谓是悉心照料,无微不至。他对我们从来都是很温柔的,就算我们犯了什么错,他都不会太过分地骂我们的。可是,忽然不知怎的,公子对轻君姑娘的态度就变了,那样子,好吓人。”从轻城和沐子歌对话里了解的只字片语,并不足以令她们想明白整件事情。
轻城不想过多地讲起往事,只是说道:“慕儿,你们只要知道,你们家公子是个足够痴情、足够温柔的人就够了。他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不告诉你们也一定又不告诉你们的理由的。”
“慕儿知道了。”她们向来听话,不该追问的事情绝不再问,也绝不再想。
解药的药性很强,药效发挥得也很快,轻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自嘲地笑着,声音极其虚弱:“情儿?是你么?哎,我一定是糊涂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在最脆弱的时候,口中念着的还是最亲昵的称呼,在轻君的意识深处,终究还是记着她的。
“是不想见到我吗?”她的话冷冷淡淡,就像多年以前的她。
“是我无颜再见你了,真没想到临死前我最想见的人竟然是你。”
“这么丧气的话可不是你的作风。”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蓉儿为她备好的银针,准备施针,“有我在,哪儿那么容易会死。”
一针入穴,轻君发出了浅浅的呻吟声,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情儿?真的是你。”她确信眼前所见到的不是幻觉。
“别说话,一会儿有你受的。”轻城保持着她的专注、投入还有认真,每一针的深度,她都要思量再三,生怕轻君现在的身体受不住。
“你何苦这般费心,是我对不起你,我早就做好准备承担自己做过的事情所该要承担的责任了。”轻君的气息还是略显微弱,却好像要把想说的话一口气都说出来似的。
轻城的心思都在施针上,无瑕回轻君的话,她的额头零星挂着汗水,许久不用针了,难免生疏,难免紧张。
“是我把你最后的心腹告诉给蓝溪的,虽然没有多少是死在我手上的,却终究是因为我。也是我伪装成你的样子,引你们出城,然后回去用你教我的武功杀害了无情的。还是我,把你的事情告诉给沐子歌的,你的样子、你的伤。”过去做过的事情,一一从她的口中讲了出来,“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有负你多年的恩情。”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轻城的话平静、平淡,这些事情,她已经不在意了。
发生了的事情无法追回,故去的生命也不能再活过来。
“是我太蠢,以为喜欢你的男人都一样,都想不择手段的得到你,才会跟沐子歌谈条件。却没想到,他跟别人竟是完全的不一样。”
“我同子歌五年前就认识了,我没有跟你们提过他,所以你们都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他如果和那些人一样,那么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取代你,可我现在才发现,根本不可能。”
“取代?世间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你明明可以做自己,又何必非要成为我,我这一生的辛苦,你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可是我想成为若问心里的那一个,可他的心里只有你。”
轻城叹了口气:“枉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若问看似冷酷,实则情感极为细腻,只要你用真心对待他,他早晚会爱上你的。”
真心未必会换来真心,但是若问的那一份真情,是会换到的。
“我不信。”
“难道你没发现,他已经对你动情了么?”
“你说什么?”轻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算计了他,可他却不怪你,还从无欢手下救了你,他放过你两次,还不够吗?”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我,是我错了吗?”
“别再说话了。”轻城直接点了她的穴道,“知道错就好了。”
“慕儿,把她放平。蓉儿,去熬一点参汤。”
“好。”
轻城又在轻君身上的几处重要的穴道上下了针,她的气色逐渐有了好转。
“我不在的时候,就辛苦你照顾她了。”轻城写了两张方子交给慕儿,“我隔几天会回来给她行一次针,调养之事只能拜托给你们了。”
“这张是日常的方子,每日半剂。”轻城一张一张地递给她,反复叮嘱道,“这张上的碾碎成粉,如果她喝完承受不了,就将一杯底的药粉溶在水里,喂给她喝。”
“我知道了。”
“抓药的时候,如果大夫问起,你也不要惊讶。里面有一味药,有毒,所以你煎药的时候也要小心。另一张是解药,如果谁不小心碰到了毒,就用药粉解毒。”
“我会小心的。”慕儿将药房仔仔细细分开收好,“轻城,真的有效吗?她真的能治好?”
轻城拍拍她的肩膀:“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虽然她的情况看上去比我当年要重,可子歌的解药能帮上大忙,会好很多。”
“你?”慕儿大吃一惊。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轻城嫣然一笑,把那么艰难的事情说得无比轻松,“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交代完这些,轻城将针拔下来,收好,解开了轻君的穴道。
“救你的不是我,是若问,有什么话,留着见到他的时候亲口对他说吧。”
“情儿,谢谢你。”
一句谢谢,抹杀不了事实,却总算能够抚平内心上的部分伤痛和失落。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你就老老实实待着无忧城养伤吧。”看到她有力气说话了,轻城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保重好自己。”
“让我陪你去!”
轻君挣扎地坐起来,慕儿见状,赶紧拦住她。
“蓝溪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可怕,她的剑法、她的内功,都是我见过的最狠毒的。”同蓝溪有过不短时间的相处和合作,轻君对她的底细也大概知道了几分。
轻城却道:“你这个样子能做什么?陪我去?然后再出卖我一次?”
她的冷淡,不是她的心里话,却是劝住轻君最好的态度。
“我……”轻君无言以对。
错的,永远弥补不了;信任,一旦崩塌,便再难建立。
心有嫌隙,轻城不在意,轻君却不能不在意。
“好好休息,我只想还一个完整的你给若问。”
说完,她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