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蓝色的幻影

她最后留恋一眼洞内舒适的光芒,随即被直射入洞内的余晖照耀得撑不开眼。

烈日在不久前还在最高的冷杉树冠上悬挂,转身即沉入林间,晚霞的璀璨把天边渲染成一片火红。

血红的霞光穿过稀疏的松林,吞噬了跟前的同样火红的红槲栎。

她望着夕阳片刻,呼吸了一口空气,笑道:“天黑了,还是明天出发吧。”

驼峰鸟的影子在红霞的中心出现,它拼命拍打翅膀,终于见到巫女,它似乎很高兴。

“你还要吃?”刚刚已经吃掉大部分鱼了。

“当然,化悲愤为食欲,至少吃回三天的份,不然怎么……”

霆霓快速跳上狮鹫,离开她唠唠叨叨的怨言。

说起来,子爵把驼峰鸟租借出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包括那只山羊,人类小孩和她的宠物在这里逗留个把月,至少吃掉十来口壮汉一个月的储粮。

这是四号楼南面的地区,在霆霓和人类顺利登陆后,晷景已经派人通知身在西面的曙雀,正午的时候天帚才赶至红栎林。

越过红栎林,夕阳消失在天边前,进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不断深入就是光之国赖以生存的农粮生产基地。

随后访客被请到附近的民居,一间宽敞、干净的,两层高的内庭式石头建筑,接待她的是一对耳朵和手臂上长着龙鳍的,看起来很扎人,但善良朴素的农家夫妇。

比在火之国待遇好太多了,同样是被监视,至少没有被请进乌烟瘴气的牢狱。当霆霓把驼峰鸟胃里的食物拿出来,分享给提供住宿的夫妇作为谢礼,他们瞬间卸下防备变得热情。

四号楼,一个名副其实的阳光之城,一年有九个月是极昼,余下的三个月,平均一天只有三个小时的黑夜。她非常幸运在有六个小时黑夜的夏季六月来到四号楼,不用调时差,不会产生没天没夜工作错觉。

在类似人界中高纬度的光之国,虽然阳光充足,但是温度很低,在这里短日照和中日照的植物基本无法生存。一个四号楼承担着整个光之国的粮食,不单贫瘠,还单调,只能满足口腹之欲,却是索然无味。这在外面是很普通的食物,在这里却异常珍稀。

在属于夏季的三个月,同时也是园艺师被允许经常出入的时段,因为他们能给麦田、远近零星或成片的针叶林,给光之国带来富有色彩的生命力。

坷先生……

她重重叹了口气。

又来了!

从傍晚到入夜,飞行了两小时,他们才到达民居,期间无论是看到花,还是草都让坷先生像不散的冤魂般纠缠着她。

众魔族,连屋主夫妇,一致看向霆霓。

“别想。”为何总是他?

“现在应该只有霆霓殿下能接近玥小姐。”为了保命,天帚大胆提议。如果她发起疯来,只有霆霓殿下有能力阻止。

“不是还有云翳吗?”

“我去安慰玥小姐,可是不知为何,她哭得更厉害。”云翳沮丧地低下头。

“我也不懂怎么安慰人类啊。”事实上,他甚至不知怎么安慰任何东西。

霆霓冷漠转身背向众人,继续他的茶。

这时,坐在靠近门口的人类小孩猛地放下茶杯,下一秒,没有迟疑的,她转身冲向麦田。

她又怎么了?

“失恋的孩子通常会觉得自己陷入孤独中,被所有人抛弃。”居民热心地解答,他们也有儿有女,处理孩子们青春期的烦恼,可有经验了,“这时候,她最需要就是陪伴,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你会一直陪伴她,绝对不会离开她。”

这种话,他怎么可能,死都说不出口。

“只要把注意力和情感转移到别的事物,别的异性身上……”

好的,说不说是其次,不想听夫妇胡说八道的霆霓不情愿的追了出去。

那家伙跑得很快,他越过大片黑麦田,和零零星星的菜田,终于在浅草甸看到她。

有点奇怪,草甸里的魔兽嗅到他的气息纷纷逃窜,她却似乎没有察觉到陌生人的接近,抬起手,仿佛稍稍掂高脚尖就能触摸到天际的繁星,然后……她在跳舞?

衣着水蓝色纱织长裙,如同一群泛着绚丽金属光泽的蓝摩尔福蝶在半空飞舞,妙曼多姿、绰约动人,她不断旋转,长长的裙摆在草地上轻轻掠过,唤醒了草里的萤火虫,在一片繁星之中,翅膀奇异的蓝色幻影代替云层后的月色,尤其夺目。

霆霓震惊看着蓝色的幻影,一时竟失去了声音,这舞姿,那是——尤加利?

最后,她停下舞动的身姿,仰望着寂寥的星空,仿佛她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一直在那里等待着。

良久,她回过头,惊讶看着霆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人类小孩尖细的声音拉回神志,霆霓不禁自上而下打量她,还是从雷国换下来的利于行动的衣服和披风,脸当然还是那个人类小孩。

刚刚的幻觉是什么?

他怎么会把两个完全不想像的人重叠?

人类小孩和尤加利可没一点相似的,无论是身材高度,细至头发、皮肤、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更甚的是尤加利是人类,而人类小孩活得早不像人类。

玥站在人群中就是一个异类,耀眼的异类。

如果不是她多次提及,他并无意忆起尤加利。

尤加利死后,他也多次进入光之国,在这片草地,但是一次也没有想起那个人类女子,那个在魔界度过一阵短暂时光的人类。

他和晷景履行和朵拉的承诺,尽力帮助落入魔界的她,可惜尤加利终究是人类,要摆脱年龄的界限是不可能的。除了妒罗锦,尤加利并没有在魔界留下任何深刻的痕迹。

“你表情很怪,你看到了什么?”她钻到他的面具下,试图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没,你似乎,看起来好点了。”如果硬要说她们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当被她们定眼盯着看时,你绝对不喜欢那种被看透的感觉。

“你在担心我吗?”她惊恐地看着他。

“如果那样的错觉能让你感觉好一点的话。”他已经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