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老爸会，应该是威风八面，横扫千军，把光之国一众打个片甲不留后，带着他潇洒离开。
然而，老爸最后选择的是光之国。
离开雷国后，他听得最多的是别人叫他小杂种，就算他把他们的嘴巴打歪了，也抹不去他们眼底的轻蔑。其次是讨论他的父亲焚轮，至于半血族的人类母亲，他们不屑一顾。
魔族们都说，自从爱上人类之后，焚轮变了，他不再以人类为食，变得温和、博爱，变得……变得不再像魔族，所以很多魔族离开了雷国，一个他们曾经以为最适合魔族生活的国都。
虽然那些继续留在老爸身边的属下替老妈澄清，焚轮的变化是认识一个叫萨拉的人类巫女开始的。
他变了是事实。
霆霓不知道真正的魔族该是怎样的，这大概跟他是小杂种有关。老爸从来没有刻意，教他成为一名魔族或是其他，甚至是人类。
他也不爱吃人类，或者他不能成为真正的魔族，但继续呆在这里，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
霆霓烦躁地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他不懂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他应该像个独立自主的成人，而不是诚然被抛弃的小孩，不知所措、渐渐失望，却仍旧痴痴等着父母相接的小孩。
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等待太阳落下，等待再次升起……
霆霓坐在正对西面的长廊，欣赏最后的余晖。
他最后的日子该不会就在闲闲无聊中结束？
不然？他晃动手中的茶杯，水中倒映着他的脸，一个空白的面具，佩戴面谱者需履行……导魂者的工作具体是要干嘛？把灵魂像赶鸭子一样，从地下城赶出来。
单调的操作，一天复一天，重复又重复。
看着杯中的面具双眉低垂，满脸愁容，就如他心中的寂寞和哀愁。然后，他试着笑，只是扯动一下嘴角，面具的眼眶已经挤出笑纹；只是张嘴，面具惊恐万状，吓得只剩几个窟窿。
霆霓大惊，这是什么破玩意，把他的情绪全部夸张地投影在面具上了。
他一直以这种神经质的猥琐的表情示人？
“霆霓殿下……”
“啊——”
霆霓吓得把手中的茶杯扔掉。
这女人走路没声音啊！她什么时候在这的？她在监视他吗？她没有看见他刚刚做的傻事，还有面具上的……神情吧？
“殿下，不用担心，一定会有摘下面具的办法。”云翳柔声安慰。
果然，还是看到了。
想到他曾经在如此美丽动人的云翳公主前，露出这样，或是那样的表情……
“随便，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回地下城的。”霆霓别过脸，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掩饰不住他吓坏了的小心脏。
云翳看着他，嫣然一笑。
霆霓一怔，着魔般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茶，请喝！”
云翳端着茶杯递到霆霓跟前。
“谢谢。”
“不客气。”说罢，她弯下身，捡起地上被他摔碎的那一只。
连打扫的姿势也婉约动人，霆霓不觉沉溺在她温柔中。
光系的女性魔族都如她这般，透彻纯真吗？她如清晨的宁静湖面，吸收了第一道晨曦，泛着柔和，却异常美丽的光晕，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生，雷国的女人都很强悍。
待在这里等死……不，不能被迷惑。这是晷景的计谋，她在想尽千方百计让他留下，回到一号楼，只要这样，地下城才不至于崩塌，光之国才能长治久安。
他得离开，就算没有老爸的援护。
只要离开，那她就会……
云翳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道：“没关系。即使不愿意，也强迫去做，这种事情本来就很讨厌，我不喜欢那样的既定的命运。”
“云翳……抱歉，我该称呼你为公主……”他手慢脚乱地解释，“我不是……”
他在干嘛？
“叫我云翳就可以了，霆霓殿下。”
“那，殿下……你也叫我名字就好了。”
她再次笑了，像花一样。
夕阳最后的余光终于在地平线上消失，繁星取而代之布满天际。
“……抱歉。其实我很害怕，在一号楼，我很害怕变成他们一样，我真的太愚蠢、无知。”
云翳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只要回到一号楼，我就能活下去，可是……即使只有几天的命，我也不想被困在这里。”他还是得离开。
云翳点点头。
“我知道。如果，我也能和你一起……那样，或者我本来就应该那样的。”云翳喃喃自语道。
“什么？”霆霓奇怪地看着她，刚刚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清，她好像说了什么事情……
傻丫头！
焚轮和晷景在不远处的石柱后停住。
“真糟糕，别看她一脸随和，云翳是很死心眼的。”晷景担忧地朝焚轮解释。
“我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焚轮摸摸下巴，她或者能治治霆霓那个浮躁的性子。
“我没有在说这个事。”晷景马上否定焚轮的幻想，雷国是很好，不过他没有想过让云翳过去。
是吗？
“如果是霆霓的意愿，我不会阻拦的。”就是说，让霆霓留下来，继承光之国的传统。
“我们从来没有指望别人伸出援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们明白。父亲只是舍不得云翳受苦，我们比任何人都爱她。”
“我也很爱霆霓，我曾经答应奔晷，要照看你们兄妹，总之我们是一家子的了。你现在还不能感受得到，当世界缩小了，我们就能更紧密地感受到彼此。”
晷景顿时恶心，这是焚轮说的话吗？
“我没有那么细腻的神经。”
焚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晷景片刻。
“你从没有离开过光之国吧？”年纪轻轻就接下重任，单是像霆霓这种无聊的不速之客都让晷景分身乏术。
“那又如何？一直到死后，我还是得待在这里。”
“那晷景，你愿意和我们跑一趟吗？”
晷景瞪大眼睛看着焚轮，惊讶、喜悦的情愫像泡泡一样冒出。
到人类聚居，还有异族共同生活的地方？
“我，我当然得一直监视你们。”
焚轮蹙眉，这小孩没大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