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痛苦的嘶叫,因为并没有谁受伤,自然没有任何痛楚。
玥踉跄站起,手抚着还在砰砰跳的心脏。
她居高临下看着地面上,倒下的阴柔瘦削的美男子,他有一双冷漠无情的浅灰色眼睛,肩胛部关节位两边是苍白和鲜红两种不同的肤色,不知生前是否已失去一只手臂,落入一号楼后和一只章鱼的触手融合了,藏着锐器的触须穿过她的腋下,掉落地上。
没有痛苦却动弹不得,男子盯着地面的触手,不可置信的神情似乎在诉说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他的手臂已经被咬落,它像一个并不属于他的物体,静静躺在地上。
当他意识到不能复原,还没来得及反应,忽地被不知名的东西拖到更幽黑的角落。
什么不可违抗的东西,正践踏在他身体上,这才是他动弹不得的原因。
山洞内正悄悄接近三岔口的灵体们已经停止前进,他们一致朝望黑暗角落,身躯竟僵硬得无法迈出半步。
——为什么?
男子发出虚弱的疑问,但黑暗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为何那个人类能躲开他的攻击,她明明什么都没干?他已经是一缕虚无,为何此刻他却像一个战败者一样狼狈?
灵体会化作星点的碎片,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消失,那为何他感到他的灵体正一块一块消失?
肉体死亡时,他并未感觉到的绝望,现在为何有那种心情?
他是这里最强的,是要成为二号楼的统治者……
“你被骗了,就算你杀了她,你也绝不可能统领这里。”霆霓漠然地补充,他不介意帮助巫女推男子最后一把,进入无望的深渊里。
——你说什么?
“是的……”山洞发出沉重而苍白的回音,“因为这里和一号楼不一样,不是谁都可以成为管理者,不是随便一个魔力了得、心怀不轨的家伙……”
男子瞪大空洞的眼珠,是这把声音告诉他,他可以的。
他偷看了一眼这个三岔口,曾经以为自己变成了怪物,但说不定,没有,因为刚刚的一瞥,他看到的才是……
最后一幕,灵体的脸部被撕下,然后重重一锤落下,余下的灵体化成星星点点的微尘消散在时空中,照亮整个山洞,燃尽最后的、最美丽的生命之光。
玥望着最后消失的光点,不觉泪下。
为何?这是为什么?无论是多么邪恶的怪物,他们的灵体都是美丽的。真可怜,要恢复灵体状态得花很长很长时间,或者不可能了。
立在黑暗的舔舔嘴角,回味了一番。
——这灵魂的味道真奇特,还有海产的鲜味。
回味完毕,马上板起脸,不忘摆起大家长的气势。
——玥小姐,小心一点。比起生者,死者质量太轻,要提高警觉,不能打瞌睡啊。
“真抱歉,把您吵醒了。”
——我的责任就是要守护你们,不过有时会分身乏术,所以……
自黑暗中抬起头,如一道寒光划空而过,躲藏在暗处旁观的灵体纷纷逃亡,它是什么东西,有多危险,只要死亡了,就会明了。侥幸的是它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只是踢了饕餮一脚。
——你给我机警一点。
山羊马上跳起。
——这种东西吃了会胃气胀的。
——要试试吗?我把你吃掉才会胃气胀。
吃他?山羊愣住,不敢再作声。
说完,它即消失在山洞。
连骄傲的山羊见着都会拘谨的东西,巫女身上究竟寄宿着什么恐怖又危险的东西?
霆霓没有问,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追问并没有意义。
山洞寂静半会。
“带他们进来。”山洞下令。
命令一下,灵体全部远退,三岔口乃至百里瞬间变得安宁清净,她禁不住打了个大大哈欠。
“我要睡一下。”
“待出去再睡。”
霆霓话未完,人类小孩已经杵在原地就打起呼噜,完全无视他的阻扰。
本来就睡眠不足,加上之前的惊吓,一轻松下来,就再也撑不住了。
光球在她身侧停留半刻,飘到他跟前,又飘到她头顶,最后移到其中的山洞口,一下子就溜到深处消失了。
它在给他下指示?睡着了还指挥光球使唤他吗?
内里的洞穴时宽时窄,大小不一,螣蛇还没睡醒,想唤出魔兽让她睡的念头歪能动。
最后,他纡尊降贵在巫女前稍稍弯下身,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爬上他的背。
山洞的通道亮起微弱的磷火引导着他穿过迂回复杂的通道。从三岔口诺大的口子,越走越窄,到达圆形的球室,再从球室内进入仅容纳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他背着人类小孩,得弯下身,好几次撞到她的脑袋,幸好她像死了一般睡熟的毫无知觉。岩壁的纹理千奇百怪,有横纹,竖纹,还有白色的类软骨般的石块,这模拟做得近乎完美。
循着由深入鲜红的红岩通道,磷火终于在一幽室外停下,暗红色的石室,室内除中央的一块圆石,对开的两扇门,什么都没有。
背上睡死的巫女终于有点反应。
“这里闷得透不过气……还让不让人睡啊!“玥挣扎着醒来,一肚子火,在看清石室才愣住,“好拥挤啊,我们还是站在门外就好了。”
“你看到什么?”霆霓问,他可一点都不觉得闷或拥挤。
“很大的灵体,充满整个石室。所以你看不见。”说这话时,她感觉自己变成神棍。
“一般的灵体不会那么大吧?”就像刚刚攻击他们那些,只是常人大小。
“灵体庞大,意味着力量惊人,除此外,就是处在战斗状态。”
战斗状态?
“还是想不起我是谁吗?”石室四周发出得意的笑声。
霆霓苦思一会。
“没有,可能是光之国历代的长老。你怎么看出,他认识我?”他转而问巫女。
“那些灵体就代表他对你的态度,感觉就像严厉的长辈,又像是亲密的朋友。”对他出招狠着,却完全避开要害,像训练小孩子一样。
呵,他还用得着训练吗?只是逗着他作掩护,趁乱加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