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白衣翩翩,藏霜站在路边,原本的面无表情也变做了凄苦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辛芜先是惊讶,待话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路,又补上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天看到信,你还跟我们一起走吗?”
扭头对身后的人介绍道:“阿岑,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朋友,她是藏霜,原本定好要同我们一起外去,后来因事耽误了的。”
“她是来找你的,那邀她去咱们家吧,站在路边说话不太像样子。”
岑偃扶着歪在他怀里,腿还软着的小姑娘,提议道。
“嗯,对啊,藏霜,你同我们一起再走些路吧,我家不远,就在前头。”
指着路拐弯的地方,辛芜笑着说道。
至于藏霜脸色不好,在辛芜看来也无可厚非,人家到底是鬼魅之身,天生看上去就凄苦十分也未可知。如果藏霜真的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她也不能大咧咧的问出口,她同藏霜算是认识,可岑偃对藏霜来说还是个不认识的人呢!
“我只说两句就走了。”
藏霜摇摇头,神色莫名的看向岑大伯家的方向。辛芜稍微注意了一下,藏霜看的似乎是黑衣人站立过的地方。
难道藏霜认识那个人?
“这样不太好吧。”
辛芜苦着脸,她还是很想回去再说的。
现在这么软趴趴的歪在岑偃的怀里,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你还记得我在信里和你说的岑偃么?”藏霜往阴凉处退了退,她现在的道行晒晒日光是没事,但到底不舒服,平日里也是能不晒就不晒的。“阿芜能引我去他家么?”
“我就是岑偃,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封信岑偃也是看到过,只是不管是阿岑还是阿偃,都不认识眼前名为藏霜的女子,更不知她为何会找上.门来。
藏霜的脸色更加惨白,她没有想过岑偃竟是辛芜相熟的人。
她自庄园中醒来时,前尘往事都不记得,心中空落落的。直到见到辛芜时才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亏欠了小姑娘,在之后她偶然听到见青说到岑偃的名字,心中的感觉竟和初次见到辛芜时一模一样。想来在她缺失的记忆中不仅是亏欠了辛芜一人吧。只是见青在时,她也出不了庄园。
就连今天她也是寻着见青出门的空隙跑出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的。
“你们快些……”
“原来你在这里啊!”
拖长的声调,甜腻的语气,仿佛是情人之间的低语。
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陡然出现在藏霜的身边,长臂一揽,藏霜就出现在他的怀中。下巴靠在藏霜的肩膀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辛芜和岑偃,说道:“你们在聊些什么呢?带我一个好不好?”
男人一点也不在意怀中的藏霜僵硬的模样,只是笑着说道:“要是你们没什么好聊的,我就要要带她回家了。”
“你是谁?”
辛芜勉强从岑偃的怀中退出来,站直了身.子,她挡在岑偃的面前,满脸戒备的看着藏霜背后的人,瞥向藏霜的眼神里也带上了防备之意。
“他是见青,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藏霜皱着眉却也没有甩开背后的人,只在心中叹道,一点重要的东西都没说,只盼望阿芜能将她上次信中所提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听闻你们明日便要离开,今天特地前来送行,往后山高水远,望珍重。”
话音未落,藏霜拽着趴在她肩上不肯挪动位置的人就要走。
辛芜想着这人果然是岑海所说的见青,只是不知道他又为了什么要答应岑大伯替换命数的事。
违背天.道的举动必然会有天谴随之而来,这位见青大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又怎么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冒如此大的风险。
突然,辛芜抬手指着藏霜,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她清晰记得在庄园的时候,藏霜身为鬼魅之体,她连藏霜的衣袖都够不着,怎的这位见青还能把下巴压在人肩膀上?
“原来你们明天要走了,怪不得今天到他们家来吃饭啊!”见青也知道藏霜不喜他靠的太近,可他就是不改。他的食指压在微微上扬的嘴角,也不知是为了掩藏笑意还是为了让旁的人禁声。
只见他眼波流转,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打着转,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须臾听得他说:“我瞧着你们今天似是在他们家没吃到饭,不如明天到我家去吃顿饭,也好让我和藏霜为你们送行。至于我家在哪里,我想那边的小姑娘,你应是知晓的。”
也不等人回答,他只凭空招来一股风,卷着人就跑了。
辛芜傻乎乎的指着他们,脑袋打结的厉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咦?”周围怎么变了模样?
熟悉的院子里木料全都堆在角落里,衣架上还晾着岑偃昨天穿过的衣衫,小院的门是虚掩着的,屋里是没人的,倒是篱笆墙下有三俩小孩正在折着墙上开着的小花,红红绿绿的凑成一团,也挺活泼的。
原来是岑偃见那两位不辨身份的家伙离开后,小姑娘傻愣愣的抬着手连话也不说,知道的知道小姑娘在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邪了。
初春时节闲逛的人不是很多,尤其是在这个吃饭的时候,来往的人就更少了,可总堵在路上也不是一回事。
岑偃便抱着小姑娘回家了。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小姑娘的原型是什么,似乎在他的映像中,小姑娘一直是人类模样,就连初次相遇在雷劫之下的时候,小姑娘也保持着人形。
小姑娘上手轻飘飘的,那感觉跟他平时抱的木头没什么两样。
就这么一路抱回了家。
“对了,阿岑,我们明天真的要应那个见青的约吗?”
晚间的时候,辛芜就着灯光看向一边岑偃,之前说的嫁妆家具他紧赶慢赶的完工了,他现在正在对应清单,确认无误后就能通知对方提货了。
“为什么都要约吃饭呢?明明是有话要说,不能直接说话吗?”
“大家都习惯了在酒席上说事,即便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可以推说是喝酒和喝糊涂了,所以约饭挺合适的。”
对完了清单,岑偃回答道。
“可是见青是妖,藏霜是鬼,他们都不是人啊?难不成在和人待久了,他们也同人一样了,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改的掉呢?”
话一出口,别说岑偃,就连辛芜自己都愣住了,她说的那叫什么话,就算她现在不是人,可从前难道也不是人么?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说不出是好还是坏!
“你”
“我”
两个声音重叠到了一起,岑偃放下清单,等着辛芜先说。
辛芜抬头又低头,飞快的瞟了一眼岑偃的神色后,低低的说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话她扭头就跑。
岑偃也没有喊她,只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桌上的灯花炸裂,迸发出一瞬间绚丽的火花,倒映在墙上的黑影被拉的很长很长,看着孤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