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蓝白格斜襟盘扣上衣,和蓝色的裤子的阮阮,随意翻动着桌上的一个账本,打开了再合上,她尝试着对林悦儿微笑,但她没能笑得出来,她说:“我是家里的长女,家里还有两个妹妹。”
林悦儿才知道,原来阮阮家是开米行的,阮氏米行在她们那里可以说是盛极一时,只要人们提起米行来,最先想到的都会是阮氏米行。
十几年来,阮老爷也一直都是县长家的座上客。
但最近几年,国家几经变革,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饥荒,就连米行里的粮食都要见底了。
她父亲慨叹,再这样下去,米行只怕是要关门了。
米行的生意虽然很遭,但布庄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意红火。
“你说,大家都要没有粮吃了,怎么还能去布庄买布呢!”二船长苦笑。
林悦儿看着随着她头的转动,她方圆脸旁的水晶般的吊坠耳环,也轻微的晃动着。
“布庄和你们的米行,是有什么关系吗?”林悦儿问。
“布庄的老板和父亲是旧相识。”二船长说,“有一天,父亲说他找到了解决米行危机的办法,我们全家听他这么说,都很开心,但是当他说出这个办法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办法吗?”她盯着林悦儿的眼睛问。
林悦儿想了一想,摇摇头,“他所说的办法,与你有关吗?”
阮阮默默地点着头。
“你父亲要你怎么做?”
“米庄的老板有一个儿子,在几年前的一次战争中,失去了右腿,他虽然受了很严重的伤,但这件事后,他反而得到长官的器重,很快就当了一个权利不小的军官。”她低头触摸着圆桌上的木质纹理。
“但是人们都说,他的晋升和得到长官的重视,是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军队,把消息出卖给敌军,最后还导致之前的队伍全军覆没,而他却在敌人那里当了军官。你说这样的人。能与他相处吗?”阮阮问。
“让自己的队伍全军覆没,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林悦儿想想都觉得可怕。
“父亲说,要挽救米行,最好的方法,就是与布庄结成姻亲,而我又是阮家的长女。”
“所以你离开了家,成了这里的二船长。”林悦儿问,“你和大船长,一开始就认识吗?”
“我们是在一条街上玩到大的,以前是会一起去学堂的那种。”阮阮笑着,像是想起了以前无忧的时光,“我知道,他们打算买下一艘船,所以就加入了。”
“大哥有时候看起来很亲近,有时候又很疏远。我都快弄不明白他了。”二船长无奈的说,“但是他说过,有一天,要让我父亲,也对他刮目相看。”
屋里的光线开始变暗了,她拨亮了屋里的灯光。
有人敲响船屋的窗户,大哥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下雪了,你们要出来看吗?”
阮阮打开房门,她们来到甲板上,目光所见,全是鹅绒般的雪花,翩翩的漂浮在空中。她们伸出手,任由蓬松洁白的雪花落在掌心上。她们都欢快的笑着。
在漫天的飞雪中,林悦儿看见,大船长取下他身上的披风,系在了阮阮的身上。
“悦儿妹妹。”二船长向她走来,“你们明天就要下船了吧?”
“是的,我们会在舟山港下船。”
别看雪下得如此大,但一掉入海里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的中午,货船终于来到了舟山港,但这场雪还没有停呢!
“你们不如就等雪停了再走!”大船长站在船头说,“我们也还要在这里停一下。”
“不用了,多谢你们,雪虽然没有停,但天色还早,再晚一些,可能就不太好走了。”叶玹说。
“你按照我说的,去芷归城,不会麻烦。”大船长又说。
“好。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叶玹看着站在船头的三位船长,对他们说。
“那就再见了。”大船长说。
“再见。”三船长也说。
他们刚要转身离开时,二船长开口了:“等一下。”
刚刚迈动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悦儿妹妹,我会想起你的。”二船长很不舍的说。
林悦儿走向她,她们拥抱了,“阮阮,我也会想你的。”林悦儿又低低的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旁边的人都没能听见,他们只是看见,二船长的面颊开始渐渐的泛红了。
林悦儿放开了阮阮,他们跳下了甲板,向他们挥挥手,就告别了。
叶玹转身的那一刻,从船舱口向里面望去,看见那几位船工,老张,老胡……他们依旧围坐在大木箱前,只是他们也偶尔会向这边望望。
在这个大雪纷飞,寒意逼人的舟山港,可以说是空空荡荡,难得见到一个人,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们咯吱咯吱的踩踏在雪上。
在铜陵镇能够搭乘火车,是大船长告诉他们的。他们要去这个地方,就必须先要租用一辆马车。
他们找遍了整个港口,最后总算在哨亭找到了一个人,叶玹去问:“请问,你知道哪里有租车行吗?”
戴一副鹿皮手套,看模样有三四十岁的男人,不太情愿的来到窗前,“你们是要去租车行?”
“是的,你知道最近哪里有租车行吗?”
男人摆了摆手:“别去了。这种天气,租车行都要关门了。”
港口空空荡荡,寒风不断的刮在脸上,衣服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男人看看窗外的人,用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向他指指:“你们自己去看吧,前面左走,挂一块绿色招牌的就是。”
他们一路走去,见到街上的商铺基本都是紧闭着门窗,来到租车行时,租车行也的确是关门了。
他们在大门上,敲了许久,才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长长的发辫,盘在头上,穿着厚厚的棉袄,系一根红色围巾,“你们来找谁?”少女的声音甜美又清脆。
“我们要租车。现在还可以租车吗?”叶玹问。
“今天可能不行了,雪太大。师傅们都回家了。”
“等到雪停了,你们就会出车吧?”林悦儿问。
“不如我们等到明天吧!也许明天就会有车了。”她对叶玹说。
少女也点头。
叶玹想,看来只能这样了。
一位大叔,无声的走到了大门前,他对少女说:“你去把我的帽子拿来。”
“爹爹你要送他们吗?”少女问。
大叔额上的皱纹深陷,摸摸胡须,看向来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们去哪里?我送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