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日浅白的阳光,照进山脚下浓重的雾中的时候,竹屋的这一天,传来了第一声响。
高达吱呀呀的推开了窗户,又用竹棍撑住。
不一会儿,竹屋里就活跃起来了,叶玹两人也走出屋来。
笼罩在竹屋前的浓雾久久不曾消散,此时他们就像是远离尘世,只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之中。
当叶玹再一次来到慧娘屋里时,她才刚刚醒来,她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只是神色迷惘的看着叶玹。
她双眸依旧布满着血丝,如同龟裂的龟甲,对眼前的人,不感到丝毫的奇怪,也并不在意。
她刚一起身,未稍坐片刻,就开始在房内转转悠悠的四处走动了,一会儿在竹架前整理衣服,一会儿,又拿着掸子掸掸墙壁和窗户,一会儿,又坐在织布机前,开始慢慢悠悠的织起布来了。完全不看屋子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就像他是透明的,或者完全是不存在。
叶玹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时叶玹的身后,有低低的声音传来,“她总是这样的忙碌,她一定也很累了吧。”高达看着窗口织布机前妹妹的背影。
“我时常劝她歇一歇。”高达抿了抿宽阔的嘴唇,接着说,“她有时虽然答应了,却还是不停的忙碌。”
慧娘似乎并不曾留意到他们的谈话,一来是他们的谈话声音极低,二来是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去关注,也无法去关注。她存在的那个世界,似乎只有她,她走不出她的世界,更加不能触碰到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她的世界只有一隅。
叶玹并不回头,仍然注视着慧娘那由于不安而总是变换姿势的躯体,也低声说道:“她始终忙碌,片刻不得闲,坐卧难安,这正是由于她的病。”
“她不愿停下片刻,却是因为她的病!”高达呆立着,痴痴的说。
“昨夜她衣衫单薄,回来之后却是浑身滚烫,她的双眼赤红,睡卧不安,坐不得闲,这些都是病的表现。”叶玹说。
高达一直认为,慧娘不肯闲坐片刻,只是因为她的勤勉,不曾想,这全是因为她的病。高达想到此,不觉愧疚又难过的低下了头,只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对妹妹的照管,才让妹妹成为了现在这般模样。
这之后叶玹写下了药方,并且为慧娘再次进行了针灸治疗。
当叶玹走出了竹屋时,转身对高达说:“以后我会常来的,直到她完全康复。”
高达站在院门前,十分激动又感激的对他说:“多谢你,神医。”
叶玹笑道:“你还是别叫我神医了。”
“那多谢你,叶先生。”高达宽阔的面颊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并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等慧娘的病治好了,你们一定要一起再来。到时我们一起去山上打猎,鞍山上有许多猎物,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叶玹和林悦儿听此,相互看看,微微一笑。
先前那浓浓的雾,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散尽了。前方是一片片田野,沿着田埂小路,两人向着镇中走去,先前没有留意,在这鞍山脚下,其实是能够看见远处的都江镇的。
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林悦儿闲适的走在田间小路上,这时她突然向后望去,那座竹屋,半隐在树木之间,那竹屋前的芭蕉树下,这时似乎有人影在闪动,林悦儿定睛仔细去看,那袭白衣且消瘦的身形,分明就是慧娘,她什么时候出来的?她这时正蹲在芭蕉树下,嘴巴张动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她身旁并无一人,她又是在和谁说话呢?
叶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林悦儿再接着向前走去,当她再次回头看时,看见芭蕉树下的慧娘,正站着面向她,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跳出了一只有着长尾巴的动物,向慧娘身上跳去,立刻稳稳地站在了慧娘的肩头,林悦儿仔细去看,这只长尾巴的动物,正是一只白狐,这时一直都是神情淡漠,从未对他们说过一句话的慧娘,突然裂开嘴角,向她欢快的一笑。
林悦儿顿时感到寒意森森。
“悦儿,你怎么了?”叶玹突然问。
这时她才转过身来,边向叶玹走去,边说:“只是突然有一些冷了。”
叶玹望望天空笑着说:“一定是因为乌云遮住了天空,走吧!”
当他们回到西桥客店时,已经是正午了。
客店门口有一男子,懒懒的倚靠在门板上,帽沿压得极低,当他们走过他身边时,他沉沉的声音突然说:“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他们觉得这人说话奇怪,就停下来看他。
戴帽子的男子,手持帽沿,缓缓抬头,原来这人正是顾成舟。
林悦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除去内搭的白色衬衣之外,一身均是黑色衣饰,故做沉郁模样对他说:“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好啊!”林悦儿说着,还惆怅的蹙起了眉,摇着头。
顾成舟似乎是想要向她证明,微微的抬起曾经受过伤的右臂,面有得意之色的看向她。
林悦儿面带疑惑的问:“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顾成舟的五官似乎快要皱在一起了:“林小姐,你们既然能够住在这里,难道我就不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