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首先江湖上善使宽刃剑的人并不多,而恰巧这个时候薛晨和璟春归的比武提前,两人又受了伤,那还在江湖上活动的兵刃是宽刃剑的也只有自己……
薛晨自从与璟春归一战后,便也没了消息。说是与璟春归一样,受伤颇重,闭关休养去了。随着这两人没有了动静,江湖上明面上的势力和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很少露头了,似乎是受了谁的命令一般全部隐匿了。
好巧不巧,自己刚到合州,刘景秀死了!
宋景乐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梳理了一遍,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可再仔细一想,他猛地吸了口凉气。
这种种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从刘景秀死亡到现在,这中间过去还没一天时间,但宋景乐却觉得这像是一场酝酿了许久的阴谋。
所有的事情不能看表面,这是家人和师父从小教导宋景乐的。
宋景乐揉着发痛的额角,此刻自己和春归楼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而这个漩涡在从春归楼接到刘景秀的信时便已形成。
想到刘景秀的那封求救信,宋景乐越发的坐立不安。
沈苍梧很少见到宋景乐会这样,便伸出手去,按住了他的肩膀。
宋景乐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柳催雪见两人一直没说话,而宋景乐的神情里多有担忧,便道:“这似乎是个阴谋,难道宋公子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有人嫁祸?”
宋景乐未答。
宋景乐相信赵钰不会将自己是春归楼的人这件事告诉柳催雪,当然他自己也绝不会和沈苍梧告诉他人这件事。
沈苍梧捏了捏他的肩头,他知道宋景乐虽然平时看着有些不着调,但在正事上从来没含糊过,而此刻两人想的当然是同一件事。
宋景乐侧目——觉不觉得我们被算计了?
沈苍梧长长出了口气——确实。
宋景乐揉着眉心,叹气——祸从天上来啊。
柳催雪当然看不懂两人之间的特殊沟通方式,但她也觉得这些事情都太巧合。刘景秀身上的伤口,只有宽刃剑能留下,宋景乐的长亭剑是宽刃剑,而他们想到的其他拥有宽刃剑的人却都没有理由杀刘景秀。
宋景乐心跳加速,如果真的像自己刚才猜测的那样,这件事幕后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计划究竟酝酿了多久?
生平第一次,宋景乐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不为其他,只因这中间牵扯实在太多太多了。
凶手是江湖人,如果照此查下去,到最后结果可能差强人意,但死者是朝廷重臣,势必会引起朝野震动,江湖各派之间必然有所猜忌。
刘景秀密信中提到,近来有人跟踪自己。这很明显刘景秀身上有别人要的东西,因而被人跟踪,或者说监视,对方拿到或者毁了这件东西,从而杀了他,以绝后患。
但,从春归楼拿到刘景秀的密信,这中间过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凶手监视这么久,等到了春归楼的人到,可能这件事并不是单单的嫁祸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抱着其他的目的。
依着宋景乐的猜测,春归楼是被卷了进来,使得这个案子更加的扑朔迷离。
凉亭中寂静一片,唯有微风拂起藤蔓的声音。
柳催雪伸手捏着帕子拭去额上的汗,眉目微沉,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弹,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空气忽然一滞,瞬而暖风尽去,一丝寒意从宋景乐和沈苍梧脚底翻了上来。
宋景乐被她这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头一瞧,脚下的地面上结了薄薄一层白霜,凉亭里的空气骤冷。
宋景乐有些不解,柳催雪怎么会寒冰内力,这不应该是师父的绝学吗?可师父说过,沈苍梧和自己都不适合修习寒冰内力,他从来没提过自己有新收弟子。
沈苍梧斜睨了柳催雪一眼,嘴唇动了动。
“小心暴露。”
柳催雪一怔,撤了手势,恢复了冷冷的样子,“我好奇的是,合州此时在应战中,并不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二位为何会来合州?”
宋景乐抿了抿嘴唇,没好气道:“要不是刘景秀请我,我才不来呢。”
柳催雪向沈苍梧看了过去,沈苍梧点头。
宋景乐往沈苍梧身边挪了挪,拽着他背过柳催雪,压低声音,问道:“关于楼主和薛晨比武的前后,你知道多少?”
沈苍梧看了一眼宋景乐,语气里怪怪的,“他们两人比武的事,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也知道,你想问什么?”
宋景乐嘴角抽了抽,本以为能从沈苍梧这边得到更多的信息,然而,事实是他想多了。
薛晨和璟春归单论武功的话,两人不相上下,每次比武基本上都是平分秋色,偏偏今年不光提前时间,璟春归还重伤到需要闭关静养。
想到此,宋景乐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若真是如此,那人的目的难道是璟春归?如果目的是璟春归或者春归楼,那薛晨岂不成了这局中对方手中的一颗棋子?
宋景乐越想越觉得这个不可能,薛晨那个人,怎么会受命于他人。
江湖上不光有杀手组织,也有买卖舆情谍报的组织,这种组织并非春归楼一家,但春归楼却是其中消息最准、最快的,在江湖上名气不小。这种生意本来就像是在走钢丝,无形中得罪的人也不少,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引来仇家寻仇也说不好。
春归楼创建至今,已有百来十年,璟春归并不是第一任楼主。江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对春归楼始终怀有敌意,想方设法想要探的春归楼所在地。春归楼总部设在金陵,和斐然楼一样矗立于秦淮河畔,但它有另一个名字:胭脂楼。
春归楼的行事风格,正如同它自身所处的位置一般,极为隐秘,不曾被他人发现过。璟春归本人,常年戴着面纱,窥得她真容的这世上不过一手之数。
宋景乐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推测合乎情理了。
宋景乐初入江湖时便遇上了璟春归,当时被她手中的笛子吸引,两人就此认识。他如今在江湖上那些经验,大多来自璟春归的教导,因而他和璟春归除了春归楼的那层关系之外,更多的有姐弟之情。
宋景乐难免担心,如果凶手有一部分原因冲着璟春归去的,刘景秀的死也有可能只是个幌子,为了调开璟春归身边的人。这个时候璟春归受伤,正是良机。
沈苍梧见宋景乐面色阴晴不定,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肢——担心璟春归?
宋景乐点头——她这个时候身边除了云雅之外,没有信得过的人。
沈苍梧摸了摸下巴——我去写封信,问问。
宋景乐“嗯”了声,就见沈苍梧从袖中掏出个小兜子,兜子里装着袖珍型的文房四宝。
沈苍梧字写的不错,写的速度也极快。
宋景乐瞟了一眼,却见他已写好信,装进了随身携带的竹筒中。
沈苍梧写好信,伸手放在口中轻轻一吹,一声清雅的哨声响起,院墙外飞进来一只和沈苍梧一样黑的鸽子,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只黑色的鸽子名叫“黑鹫”,羽毛油光滑亮,长得比一般的鸽子威武多了,体型更像是小一号的鹰。
沈苍梧将竹筒绑在黑鹫的脚踝上,摸了摸它的头,将它放了出去。
宋景乐虽然只看了一眼,却也猜得出心中写的是什么。
沈苍梧寥寥几笔,却将两人的猜测说了个清楚。
信中所述内容,大意是让璟春归近来小心些,宋景乐虽不能百分百确定凶手的目标是璟春归,但为以防万一,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妥当。
柳催雪是个聪慧的人,从两人一直以特殊方式交流一些事的时候,便想到他们有一些自己不能知道的事,因此沈苍梧写信时,她走去了凉亭口的廊下,观赏藤条上刚开的花去了。
看着沈苍梧做完这一切,宋景乐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但他此刻却丝毫不敢放松。
刚才可是和王坚立下了军令状,十天之内要是找不到凶手,到时候遭殃的可不单单是自己了。
沈苍梧见他身体紧绷,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状态,便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依我看这件事也未必向你我猜测的那样。眼前要紧的是找到凶手,如果有人胆敢找你麻烦,那也得问过我手里的凰羽剑。”
沈苍梧挑了挑眉——我可是很护短的哦。
宋景乐一听他这样讲,眯眼——哎唷,好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嘛。
沈苍梧坏坏笑了起来,抿着嘴唇——嗯,怎么你不信?
宋景乐咧嘴——信,当然信。
沈苍梧看着他那表情,实在有些受不了,抬脚就踢了过去。
宋景乐早料到他会在出这一招,早连人带凳子挪到了一边。
沈苍梧手一伸,朝他的领子抓了过去,“臭小子,还敢躲?”
宋景乐身子往边上一侧,摆手道:“悠着点!刘府还在办丧事呢。”
柳催雪去触碰花萼的手略顿了下,对宋景乐的看法稍微改变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