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六年,我成绩一直稳居全班第一,他用拳头打出了一片天地,我们却成了最好的哥们。“——
我叫米乔。
之所以叫做米乔,就是因为爸妈是在一棵乔松下认识的。我能想象两个不善言辞的面瘫相遇时的情形,但他们却做出了很一致的举动——停在了那棵乔松下,互相凝视着对方。
后来就如同喝多了脑白金的编剧所编写的狗血剧本一般,我妈被借调到我爸管辖的部门做事,然后我爸做出了人生第一次热血冲头的事——约了我妈去一家西餐厅。
虽然两人都是张扑克脸,但他们感受到了彼此心里抑制住的感情。
——这是他们说的。对此我半信半疑,反正最后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但我真不知道带着血丝的牛排,肥大的蜗牛,以及那些浓到看不清面目的西汤,我说不出哪里美味。
刀刀叉叉束缚了人们的手脚,还不如直接用手抓起,大口大口地咀嚼来的方便。
这是冀希杰说的。但我有理由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吃过西餐,不过在我眼中这是幸福的。但他实际上却很不幸。
冀希杰是我的小学同学。我曾从陈婷那个八婆口中听说过,他的亲身父母都不在他身边,父亲死了,母亲嫁入豪门却抛弃了他。他的养父时常打骂他,喝了酒更甚,可以称得上是毒打——这是从他身上的伤痕看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如此清晰的剖析他人的身世。
实际上,这是经过人为的艺术加工后的版本,原本的事实谁也无从得知。
但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至少我相信。
因为曾经有人欠揍道去以此挑衅他,他直接将那人一拳打倒在地,打得鼻青脸肿,两颗门牙全掉了下来。
那人的父母看见自己“相貌英俊”的儿子被打成了猪头,大闹了一番,最终决定让冀希杰的看护人来赔偿医药费。于是乎,第二天,他也被打成了猪头。
我关心地问他情况,他只是笑,笑的没掺半点虚假。
但实际上我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小学六年,我成绩一直稳居全班第一,他用拳头打出了一片天地,我们却成了最好的哥们。
时间会冲淡一切。
这是真的。他的面孔我都记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父母都是不苟言笑的人,我似乎替他们笑足了他们上半生所有没有笑过的快乐。
他们总是会说一个女孩子家家性子别太烈以后会怎么怎么样之类的云云。当然,只是以一种严肃的口吻说出的三言两语罢,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但是他却说他很喜欢我这种性格。
我跟他第一次相见时,是三年级时。他转校来到了我们这。
我当时正骑在全班里最调皮的小胖子身上,左手掐着他后颈的肥肉,右手指关节死磕着他的额角。
那场面让人见了,任谁都会想歪。
其实我打他也不是毫无理由,是因为这个杀千刀的居然想要怂恿班主任让他做班长,顶替我的位置。活腻歪了?
当时他就来到我的面前,非常有礼貌地问了我一句:“你是班长吗?”
那白皙清秀的脸,那瘦弱单薄的身,那彬彬有礼的话,那轻飘飘的声音……
什么嘛,一个娘娘腔。
——这是我第一时间的看法,诚然,我一开始因为正在k猪中并未看清他的面孔,只是一团如同三级片的马赛克一样,而且还是转瞬即逝的那种。
身下几乎被大餐的小胖子这时总算找到了呛我的机会,故意说道:“找班长?你找哪、一、个班长啊?”语气里满是轻浮与挑衅,甚至把“哪一个”三个字间隔开来,让当场的所有同学听得清晰无比。
他|妈|的。
我举起小拳头准准地砸在了他那肥的不堪入目的面门上,这一下这东西总算安静了。
“叫……米乔?”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丝丝红晕,小心翼翼地问道。
全体女生举手欢呼,我再接再厉狠狠拧了小胖子两把,拧得他不敢说话,兴奋得满脸通红,一个鱼跃跳起来,大声地指着周围:“听见没有?谁是班长?!”
“米乔!”周围的群众就差三呼万岁了。
我才想起被晾在一边的男孩子。
“我是米乔,你叫什么?”
“你好,我叫冀希杰……”
城乡结合部的小学实在没有个学校该有的样子,总共就两三个班,房屋里的装饰老旧的可怜,暂且不提款式有多么老土,那刮瓷的技术就堪称一流,墙缝是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简直就是即将倒下的危楼。
在这样学校里学习的小孩子,哪里还像小孩子。
整天拉盟结派,加上小孩子性子,动不动就火拼,虽说没有砍刀之类的危险物品,但抽筋破相还是经常的事——当然不会是我。
毕竟这班长的江山也不是说谁谁都能打下来的。
与其说是班长,不如说是黑帮老大,不搞定底下那些个不服输的小毛头哪里来的班长位子给我坐?
于是乎,出于班长的正义感,我是经常保护弱小的。
比如说有些女生因为长相一般,加上家庭背景不大好,成绩也并不拔尖,就时常受到那几头肥猪的欺负。
这个时候我便会挺身而出。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场面,自己活生生就一玛丽苏。
不过呢,谁年轻的时候没当过个玛丽苏,或者是汤姆苏。
而冀希杰因为长相白净,名字文艺也成为了被欺负的队伍成员之一。
当我又一次把他从叠罗汉的人堆底下捞出来的时候,当年抢班长失败的胖子终于领着其他男生一同起哄:“米乔大班长,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白脸啊?”
“老子是班长,能任由你们欺负同学吗。”耳朵却在此时不争气地发了烧。
他们商议了几句,脸色很难看。毕竟都是四年级的人了,几个男孩要是连一个女孩都打不过,以后传出去了,还怎么混。
“喂,你真觉得我们会怕你一个女生吗?!快点滚蛋,你那个班长也没人跟你抢了,班长算个p。这些事儿你最好也别管。”那小胖子说道,脸上的肥肉颤了三颤。
现在的局势对于我们来说很不利,我们身后就是一摞又一摞的红砖头,后路完全被堵死。而且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这里的战斗力总共就我一个==。
一下子整个场面陷入了僵局。
此时大家却都没有注意到冀希杰这个小白脸的存在,他却抄起一块红砖头向那死胖子的颈脖子拍去,倒也是见了红,不过顶多是皮破了而已,他却如同杀猪一般地嗷嗷直叫。
胖子被打了,这帮乌合之众也可以算得上是没了头领,乱成了一锅粥。
我愣住了,原来战斗力有二点五个。他可以算一点五个。
“发什么愣啊,快走啊。”冀希杰拉起我的手向人群外跑去。
但我当时却不知道,就是那一砖头,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
初中时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我爸说小学瞎混混就算了,初中那可是关键。硬往师大附中校长那里塞了几万块,再加上老同学的交情,我顺利地进入了师大附中初中部分校的重点班——一班,跟一群死气沉沉的书呆子混在了一起。
小时候全班第一的成绩到了这里只能算个p,我开始发现,自己与别人差太多太多。
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自己去找茬,妄图找回小学的那种感觉,但是无果。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理会一个塞了钱本该在条子班的傻瓜。
后来我也消停了,开始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上课也常常神游走神。
“喂,你这样活有意思吗?”坐在我旁边的女生破天荒地第一次跟我说了话。
我愣愣的看着她。
你抢了我的话吧。
之所以以前从未交谈过,是因为她下课时比全班第一还要努力。
我是说,她不会像全班第一那样虚伪到课间甚至上课时看漫画,而晚上却熬夜通宵地恶补。
虽然她也会在考试后抱怨自己考的多么的惨不忍睹,而最到手的成绩却让人望尘莫及,至少对于我来说是。
“嗯。”我点了点头。
“因为我很开心。”
她像看怪物般地看了我一眼,就继续低头背起了英语单词,一个一个字母,认真的很。
原来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彼此的距离也可以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