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洛神赋(八)

从腊月廿九到正月初七我都不用上课,不过腊月廿九的早上我还是爬起来看书练字。

我已经彻底放弃临摹十三王爷的字迹了,他的字倒是不难看,可是写得太随性,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的。我开始练习魏碑,我一直很喜欢这种圆润饱满的字体,写起来心情很不错。

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忽然有人敲我房门。难道是晚枫公子来了?

“请进!”我对着门口大喊一声。

结果进门的不是晚枫公子,是苏辄之!

咦?!怎么苏辄之进门也学会先敲门了?真是难得!

我放下笔,起身对苏辄之行礼:“苏公子这么忙还抽空来检查我的学业,真是让苏公子费心了。”

我顺便递过自己的魏碑字帖说:“这是我今天早上写得,还请苏公子指教。”

苏辄之看了一眼我的字帖说:“甚好,进步很快。”

“真的吗?”难得苏辄之表扬我一句!我小心抬头看看他,好像他的表情没有他说得话那么阳光。难不成他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其实在骂我是个蠢材?呵呵!这就是命啊……

我坐下来继续练字。苏辄之没有走,他就站在案桌前静静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顶着压力问:“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苏辄之语气依然平淡,平淡中夹杂了些许无奈。“苏远将军昨夜传来书信,信中说他正月十五以前能够回京。主子是否要见将军一面?”

“嗯?”这件事情之前碎玉公子跟我说过,怎么苏辄之又专门跑来再跟我说一遍?我试探着问:“苏公子觉得我是见好还是不见好?”

苏辄之犹豫了许久才说:“或许,不见为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举双手赞同,“我又不认识那个大将军,见了面他肯定会发现我是个冒牌货。到时候他跑去举报我怎么办?还有就是那个……万一他……那个……”

“万一什么?”苏辄之问我。

我的话都道嘴边了,又没底气说,最后憋半天厚着脸皮说:“万一他对我做出哲别做的那种事怎么办?听说他武功盖世,我肯定打不过他。他要是对我用强,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哲别不会什么武功,只是长得强壮一点,我都没有能力反抗,只能任由哲别对我为所欲为。换了那个什么大将军,那我岂不是会被蹂躏至死的!”

苏辄之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他躬身作揖说:“辄之护主不利,让主子受辱。辄之愿受责罚。”

我看苏辄之快要哭了,赶紧安慰他说:“是我太不小心了,大半夜的往外跑。要是我乖乖待在府上,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是是非非。”

我看一眼窗外,天阴沉沉的,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哲别的商队有没有到甘肃了。突然好怀念哲别的霸道,他做什么事情都很霸道,但是又很温柔。就像他的吻,被吻之前我会害怕,可是上瘾之后又不想离开他的温度。

啊!!!我敲两拳自己的脑袋!赶紧把这种抖M的思想从我脑子里面剔除干净!

“主子不可!”苏辄之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辄之知道主子心里委屈,若是需得打人方能消除主子内心恶障,主子尽管打辄之便是。”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发了疯的小女人,我真是没救了!“苏公子,我就是想把那些事情尽快忘记掉。那个……有点……让你见笑了。”

“主子……”苏辄之拉着我的手有些颤抖。

思念一转,我开诚布公地说:“苏公子,你还是叫我秋月吧。现在青岸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过不了多久,全府上下都会知道我是秋月。

“你整天主子主子的叫,我总觉得我愧对这个身份。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你要是觉得我没资格做你的朋友,我们可以做同志。”

“同志?”苏辄之疑惑地看着我。

我跟他解释说:“志同而道合者,即为同志。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是一种比同僚更齐心,比朋友更坚固的革命友谊。

“现在我们同时身处在十三王府,都在为隐瞒十三王爷去世的消息而努力。同时我们还在共同塑造一个新的十三王爷,一个可以支撑起整个十三王府的人。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是同志关系。”

苏辄之有些惊异地说:“不知秋月以前都读过哪些书?能引用《国语》说出同志典故,辄之佩服。”

我一高兴又说漏嘴了,我尴尬地憨笑说:“这个话我是听一个推翻旧政权的人说的,其实我没有读过《国语》,我就是跟着他说。”

苏辄之缓缓点头说:“此人深明大义。”

“嗯嗯嗯!”我也点头说:“我奶奶最崇拜他了。以前我们家乡的女人和这里的贵族妇女一样,人人都要缠足,妇女饱受折磨。后来这个人推翻了旧政权,他发动全国妇女运动,让全国的妇女都能够得到解放。

“那时候我奶奶刚刚到了开始缠足的年纪,裹脚布把她的脚都勒变形了。她觉得脚痛,到了晚上就自己把裹脚布解开。这件事被我曾祖母发现后,曾祖母用线把裹脚布缝死在我奶奶脚上,疼得我奶奶彻夜啼哭。

“后来新政权的人来到我奶奶家,告诉她们女人可以不用再缠足了。我奶奶简直就是看到了神仙下凡来拯救她,你知道那时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那时新的……”

“够了!”苏辄之突然打断我的话,他怎么又生气了?

“怎……怎么了?”我又被他的阴晴不定吓得措手不及。

苏辄之一字一句地说:“为女子者,须以品行端庄,贤良淑德为本分。怎可为贪图一时安逸,肆意扰乱朝纲,煽动政权更迭?

“大安士大夫者,先行表率,是以女眷缠足,庄仪天下。若一干女眷皆为免去疼痛而妄图覆灭大安,与妺喜、褒姒有何区别?”

“啊?!”苏辄之这话怎么跟清朝那些老顽固说得一摸一样?我反问他:“要庄仪天下怎么不让男人缠足?反正那些达官贵人不用种地也不用干活,每天去上朝的时候都是有人用轿子抬着去的,进到宫里也不用走几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