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辄之很是担心,他凑近我耳边小声说:“王爷,那些账目辄之都看过,并未发现问题。”
“没有问题,那就是最大的问题。”我对苏辄之抛个媚眼说,“老师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阿龙是最先回来的一个,苏远也已经派人准备好了一间议事厅。
我走进议事厅,扯过一张宣纸放桌子上,然后用眉笔画了一个表格。
“王爷这是要做甚?”苏辄之问我。
“下棋。”我淡定地看苏辄之一眼。
我用英文在横向表头处写了“Population amount,Population increasing,Food amount, Food increasing”(人数,人数增长,食物数量,食物增长)。
我又用阿拉伯数字在纵向表头处写了一排日期。
之后我等了好半天,一摞账本才终于放在我面前,就连户部尚书做的账目都被拿来了。
我将工整但是繁杂的流水账分别写到表格中。不出所料,从统计人数,到苏辄之计算的粮食配发,再到右侍郎领到的粮食,最后到左侍郎下发的米粥,每一个数字都是对得上号的,但是分发到难民口中的米粥就是越来越少。
右侍郎看着我在纸上写了一堆他看不懂的文字,他忍不住问:“王爷写得这是什么?”
我随口说:“天书。”
“天书?”兵部、户部的给事中全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我飞快书写。
等我把所有数字都誊抄完成,我瞬间明白为什么每天配发的粮食会越来越不够吃了!
“哼!雕虫小技!”我一丢眉笔,转头对阿龙说:“阿龙,磨墨!”
阿龙将墨块在砚台里磨开,我将就着这点时间把一张宣纸撕成小片。
我在这边忙活,户部的人则是越来越急。他们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插手,更没有想到事情可能会超出他们的控制。
现在所有户部给事中就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横竖坐不住,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躲闪变成恐慌。
我拿起一个纸片,用隶属写了一个数字。
放下笔,我不咸不淡地问在场众人:“谁主管京城粮仓?”
右侍郎说:“下官主管。”
我走到右侍郎面前,将小纸片抬到他眼前说:“粮仓里,可有这么多粮食?”
右侍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同僚。见他想与其他几人用眼神交流,我大喝一声:“到底有没有?!”
“有有有!”右侍郎吓得急忙点头。
户部的其余给事中顿时捏紧拳头叹气,他们看不到我写的数字,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
我又问户部右侍郎道:“今夜能否连夜调动其中二十分之一的粮食?”
右侍郎的眼睛刚要往旁边瞟,我就大声打断他的小动作:“能还是不能?!”
右侍郎吓得欲哭无泪,只得推脱说:“这件事下官不能做主,此事要由尚书大人定夺。”
我故意在房间里到处看了一圈,有些遗憾地说:“不知是李主事没有告知尚书大人,还是尚书大人愿为大安抛头颅洒热血。都这个时辰了,尚书大人还没有来。”
李幌哆哆嗦嗦跪地上说:“王爷饶命!下官一时心急,忘了通知尚书大人!下官知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原来是李主事失职。”我恍然大悟,“那我今晚给皇上送折子的时候,顺便跟皇上要个杀人名额。”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李幌一个劲往地上磕头,不过片刻就满头青紫。
我非常体谅地说:“李主事别急,我们还有正事要谈。等我们谈完国事再来探讨李主事的后事如何?”
李幌失魂落魄地爬回凳子上坐着,其余户部的人知道事情不好办了,各个开始瑟瑟发抖。
我对李幌说:“李大人,虽说你后事在即,不过作为朝廷命官,该你负责的工作,你必须负责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城外流民可以散漫,但是李大人的管理却不可以散漫。李大人必须立刻重新统计人数,按照性别、年龄、身体状况统计。所有流民必须按照保甲制管理。
“五人为一户,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每一户、每一甲、每一保都必须选出户长、甲长,还有保长。一旦流民再闹事,户长、甲长、保长都要连坐。”
“下……下官领命。”户部主事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说。
我转而对户部左侍郎说:“每日发放食物,只能按甲级单位发放,由甲长安排其下十个户长前来领取,再由户长将食物分发给他管辖的其余四人。
“为保证每一户都能领到食物,每一甲必须十个户长同时到齐才能发放食物。同时还要设有监管部门,每一个个人都可以向户部申诉,及时反映食物分配不合理的情况。”
“下官领命!”左侍郎早已脸色煞白,听完我的吩咐,他赶紧回话。
我回到桌前,在另一个小纸片上写了一个数字,然后拿到右侍郎面前说:“户部今夜是否能够准备这么多炉灶?”
右侍郎这回学乖了,急忙点头说:“能。”
我不给右侍郎和其他几人交流的机会,直接挥手说:“你现在就去准备,若是今夜准备不好,明日的杀人名单里再加你一个。”
“下官领命!”右侍郎吓得屁滚尿流,逃命一样冲出门外。
等右侍郎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里,我才对坐立难安的户部其余几人说:“方才我交代的事情由李主事和左侍郎负责,其余户部大人需全力配合李主事和左侍郎的工作。都各自去忙吧。”
“下官领命!”户部给事中们夺门而逃,最后只留下兵部的一群小将还在屋里云里雾里。
户部的人一走,我也轻松许多。我坐回椅子上说:“明日有劳兵部众位将士替我去做一件事。大家记住,一定要把表面工作做得热情温馨,热烈奔放,让明日抵达京城的流民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
终于将兵部的将士也送走了,议事厅里还剩始终没有说话的苏远和苏辄之。
我喝口水润润嗓,换上一副嬉皮笑脸说:“前日我厚着脸皮向碧云公子讨教了一盘棋局,越是回味越是觉得其乐无穷。不知苏将军有没有兴趣到我府上一叙,我给苏将军讲讲其中奥妙。”
※※※※※
苏远不愿跟我和苏辄之坐一辆马车,他便独自骑个马走在马车前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车里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辄之安静了半天,终是安耐不住问我说:“王爷可是看出什么破绽?”
我真是累了,靠在车厢上懒懒散散地说:“老师莫急,答案就在棋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