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亭躺在医院里盯着黑色的夜无法入睡时,柯珂整夜以泪洗面,两个女孩做得是同一个噩梦,但梦里那个握住红刀子的手,她们都希望不是自己。柯珂不愿意面对柯亭,实际上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是个杀人犯的事实。柯珂以为如果柯亭不再出现在她眼前了,她就不用再背负那么沉重的记忆和对柯亭的歉疚。
柯亭站在楼下等柯奕下班回家,她对柯奕说出了她终于确认的秘密:“爸,不是我,是柯珂。”
“什么是柯珂?”柯奕没明白柯亭突来的告白,他看着柯亭的眼神他明白了。“亭亭乖啊,别再追了,忘了好不好?”
“怎么忘?爸~”,柯亭不相信这是从她最爱的爸爸最里说出来的,柯亭一直以为爸爸是最爱自己的,但事实不是,他没有一次坚定立场的站在自己的那一边。柯奕是家里的秤砣,他总是将柯珂和张庆云母女放在一段,而另一端是柯亭。柯亭明白了自己在柯奕的心里自己只是等价物,而柯珂和张庆云母女是他——秤砣的配套秤杆。
柯奕在家里出事的不久之后就知道了实情。柯珂杀人时的血衣被张庆云藏在他们卧室橱柜的角落里,张庆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那身血衣就被柯奕发现了。柯奕在屋里踱步半天没想出好的办法来,警察已经快结案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向警察说明情况,他怕万一柯珂要坐牢怎么办,她还生着病。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柯珂没人知道。柯奕和张庆彩商量之后决定不再声张,息事宁人瞒过去对大家都好。
柯亭发短信问蒋思妍:如果你救了一个人丢了半条性命,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应该的,是不是真的是应该的?
蒋思妍回答: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最应该的是感恩的心,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
柯亭在小区里一圈一圈的跑,她想忘掉,她想什么都不记得,她想把那些通通甩在脑后。柯珂站在窗前看着在下面疯狂奔跑的柯亭,这场余震谁都逃脱不过,但谁也不敢正面面对。柯亭跑完步上来,张庆云说:“你又不考体育,你整天跑什么步?一天洗三次澡,皮都洗没了!”
柯亭什么话都没说就进了洗手间,外面张庆云的声音旋转在耳蜗里,“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你赶紧地洗,洗完了去买酱油,家里没有了!”
柯珂问:“妈,今天晚上吃什么?”
“酱猪蹄给你补补。”张庆云回答。
柯亭打开淋浴,蹲在人工的雨里抱住自己。
那一盘酱猪蹄被柯珂啃得所剩无几,张庆云一开始就给柯亭夹了一颗,她却始终没有胃口吃下去。柯珂越来越跋扈起来,这盘猪蹄因为张庆云一开始给柯亭夹了一块,她心生不快,她从来都没有这么面目狰狞的吃过饭。柯珂一个劲儿地吃,张庆云一个劲儿的说:“吃慢点儿!”
张庆云问一直不动筷子的柯亭:“你怎么了,病了?”
柯珂抢着说:“她能有什么病,身体壮的跟头牛似的!”
柯亭什么都不说她直勾勾地盯着柯珂,柯珂拿着啃了一半的猪脚骨扔向柯亭,“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觉得我欠你的,我不欠!”
“怎了柯珂?哭什么?”张庆云被柯珂的情绪化吓到,但她突然理直气壮不起来了,她知道他们都欠柯亭的。“你要是不吃就回房间!在这儿坐得像个魂儿似的,你吓谁呢?”张庆云没看柯亭的脸,声音是熟悉的刻薄。
柯亭回了房间倒在床上,晚上柯奕回来敲了柯亭房间的门没人答应。“亭亭,爸爸进去了!”柯奕看见柯亭正躺在床上睡觉,他拿起床上的被子盖在柯亭身上,手碰到柯亭的胳膊时她身上滚烫。“亭亭!柯珂妈!亭亭发烧了!”
张庆云进来就问:“好好的怎么发烧了?”
柯奕吼她:“你在家怎么看的孩子?病了你都不知道!药呢!”
张庆云:“要什么药啊你!医院!”
柯珂看着夫妻俩拥着柯亭出了家门,张庆云要关上门时又打开进去拉住柯珂说:“你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跟妈去医院!”贾益的事情过去几个月了,张庆云依旧不能释怀。
柯珂被母亲拉住手牵了出来,柯亭躺在爸爸的怀里,柯珂在一家四口的队伍最后面,他们一家人似乎失散得太久了,如今终于同路。柯珂一路哭着到了医院,她伏在张庆云的肩膀上说:“妈,我们欠亭亭的太多了,我还不起!”
张庆云说:“不用还,姐妹之间谈什么亏欠!”
“妈,你饶了柯亭吧,我自己能过得很好!”柯珂哭诉,她不想将自己的一生和柯亭绑个死结。
张庆云安慰柯珂:“都是妈欠她的,妈来还。”
柯亭醒来后,柯奕满脸愧疚,“都是我的错,是爸害了你。”
“你们都说自己错了,但没人会愿意我说出实话不是吗?”柯亭反问。
柯奕说:“如果你现在去解释越描越黑,姑且不说柯珂和你妈联合做假证,你呢,你也说的全是伪证,你也难逃责任啊!”
柯亭说:“无论怎么样最难熬的都是我,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错的都是我!你们为什么把我生出来?!”
柯珂在外面租了一间小房子,她不肯回家每天面对柯亭和自己的不安感。张庆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带着身体刚刚康复的柯亭去找柯珂。
柯珂不肯跟张庆云回家,张庆云苦口婆心的劝说无果,她对柯亭发威:“让你来干什么了?你站在那儿看什么呢?”
“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对她?你为什么!我所有的事情都要把她牵扯进来?我难道在你眼里就是个废物,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不回去!”柯珂终于爆发,张庆云对她的偏袒和多年的病痛让她也很疲惫。柯亭缩在墙角看母女俩的争执,她不敢看张庆云阴着的脸,那张脸总是对她变本加厉给她难堪。
柯亭一天三顿给柯珂送饭。张庆云是想让柯珂感受到压力,即便是出于心疼妹妹搬回家来也是好的。
姐妹两个在房间里吃着饭看着电视,柯珂铁了心不回去,张庆云只能折磨柯亭让她心软。张庆云的名字显示在柯亭的手机屏幕里,柯珂拿起手机说:“亭亭在我这儿住几天,帮我做饭,你就别送了。”柯珂挂了手机继续吃饭看电视。
柯珂问柯亭:“你说我干点什么好呢?我挣得钱都不够买药的。”
柯亭回:“张庆云不是每月给你钱吗?”
柯珂说:“我早就成年了,不能靠她养活,我得自己养活自己,大姨的蛋糕店我也不能回去了,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没脸回去了。你学校里没人说什么?”
柯亭说:“爱说什么说什么,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那天我……”
柯亭打断:“过去别提了。”
“真的过去了吗?”柯珂问:“有那么简单吗?”
柯亭反问:“那你想让我怎样,说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们,我做不到!”
“我知道。”
张庆云晚上直接拎着饭菜来找两姐妹,柯珂无语地看着一身战斗气质的张庆云。
张庆云对坐在沙发上对电视剧着迷的柯亭喊:“让你来是帮姐姐的,你干什么呢坐在那儿!”
柯亭无奈起身帮张庆云做饭,柯珂不想在又被张庆云占据的家里待下去,关门而去。
张庆云对柯亭说:“跟着你姐去!”
“齐老师最近联系你了吗?”柯亭问柯珂。
“你觉得他会娶一个药罐子回家吗?我们的事情你别跟着操心了!”柯珂回答。
“齐老师说他爱你。”齐叡说那个‘爱’字时,柯就隐约想起她不是杀人凶手了,但为了那个‘爱’字她心软了。柯亭知道自己不是为柯珂心软,她是心疼自己喜欢的齐老师竟然爱上了一个生着病的杀人凶手。
“爱?亭亭,你别傻了。我们俩也许可以相安无事的谈几年恋爱,修不成正果的。”柯珂看清了远方的人生站点,她无处停泊。
在一个只晓得爱情是美好的少女柯亭的眼里,她还不知道婚姻是什么。她以为只要有爱一切都有可能,她的不幸是因为张庆云对她没有爱。虽然她有时很成熟,但毕竟是催熟的,畸形的,太不稳定。
柯珂没有斗过张庆云,没过多久她也只能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