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天总是讨人喜欢的,少年时候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
知道这个牛鼻子臭老道,什么时候需要跟人说说话,什么时候最好闭嘴。
又什么时候给他泡壶茶,什么时候给他烤个鸭。
而作为司马家干女儿的这几年,又让她见识了一些大场面,
包括但不限于像通灵子这样的奇人异事,在这鲜嫩欲滴的崇拜背后。
司马天也并认为自己需要讨好他,奉承他,巴结他。
女人只需要爱,好比司马懿对张春华润物无声的呵护。
男人需要理解,你不需要猜透他的想法,也不需要知道他的计划。
你只需要貌似傻傻的跟着他,顺着他递过来的绳子随身左右,
让他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时候,再拿这根绳子勒死他。
司马天并没有信心在心计上胜过王灵素,
只是司马府的岁月,那司马懿与张春华平等相处的生活。
让司马天以为,她还是可有一搏的。
而牛鼻子老道王灵素,既不想使唤这个丫头,也不想照顾这个丫头。
心想,这寻思起来也是可笑。
这一路上,司马天照顾王灵素,而司马天的贴身丫头照顾司马天。
原来那所谓照顾人的事情,终归还是落到这些出身贫苦的孩子头上。
就如同他的师兄赵文清一样。
想清楚了这一节,王灵素也变得坦然起来。
接住司马天无头无脑的问题,也享受起司马天的“照顾”
与那个干活麻利,唯唯诺诺的丫鬟比起来,
王灵素“处境尚可”。
王灵素这趟出发樊城,并没有带上他的锦衣华服。
这些漂亮的昂贵的镶嵌着金银宝石的雕龙画凤的衣服,并不适合他。
但作为许都大旱一雨成名的他,需要一些体面的装扮。
毕竟,少年时期,他也是一名纨绔子弟
应对这些场面人和场面事,他还是游刃有余的,虽然他并不太想去。
王灵素是自然的,军中艰苦,不穿这绫罗绸缎。
于禁大军,是去樊城和关羽交战的,而不是去和关羽社交的。
营帐也并没有那么多,司马天和他扎营的时候,是共用一个帐篷的。
这也是一种自然
只有一点不好,自许都出发多日的一个晚上。
王灵素恰待入眠,那本已睡着的司马天尖声大叫:爹,娘,张辽来了,张辽来了,
快来救我。
王灵素起身待查看,她身旁的丫鬟,却似已经早有应对了。
她不断抚摸着司马天的背,轻轻的道:司马天,回家了,司马天,回家了,
你是司马懿的女儿,没有人敢欺负你。
司马天刚刚扭曲挣扎的身体,在这抚慰下,慢慢放松下来,翻身抱住丫鬟。
又进入梦乡了。
王灵素头枕双手,白天笑颜嫣然的小丫头,不惧这快马行军的速度,
也不惧这风尘仆仆的辛苦,还得照顾这个一样不发就不说话的牛鼻子老道。
晚上还得受噩梦惊吓,侥幸从下人变成了主人,但过去的痕迹,仍然历历在目,
或者,在梦中。
人生的起伏,于王灵素而言,除了张春华,并没有什么感觉。虽然心中仍旧有记挂,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情种,当然,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可靠的男人。
这个男人睡的死死的。
直到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眼皮微微一动,
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他的鼻子上了。
他一瞬间以为是司马天在跟他开玩笑,等他眼睛再睁大一点。
发现真是个玩笑,这个女人是许都春风楼的一个姑娘。
名唤秦朝凤,说是秦姑娘跳起舞来,便如同那朝阳中凤凰一样,
翩然舞动,恰到好处的风骚,转身过去,又是不屑一顾的高傲。
等你愕然之时,她便抬腿挺胸,一展曼妙身姿,然后褪去一件一件的衣裳。
所谓先见凤凰,后见朝阳,凤凰,说的是她的衣裳和妖娆之姿。
这朝阳嘛,说的是她,通体雪白,而又光芒四射的身体。
就如同黑暗过去,盛夏的第一眼光芒,耀眼,夺目,热辣。
如今,这热辣的朝阳正盯着王灵素,王灵素受不过,掀开被子侧身就跑。
却被秦朝凤一把拉回,顺势也钻进被窝,右手支着头,继续看着王灵素。
秦朝凤一把抓住王灵素:怎么那天说好的,明儿继续过来,我都推掉其他客人了,
你怎么就跑了?
王灵素忍着痛道:你看,这不是军务紧急么?
秦朝凤又使了一把力:军务紧急?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两个女人出去了,
这也是军务紧急?
王灵素哀声道:这是司马懿家的小姐和丫鬟。
秦朝凤脸带愠怒:哦,你小子不错啊,都搭上司马家的小姐了,赶快跟我回去。
王灵素苦笑不得,道:我一个区区道士,怎么能搭上司马家的小姐,这不是司马懿吩咐我教她女儿道法么,曹操叫我去樊城治瘟疫,她便跟过来了,赶也赶不走。
秦朝凤掐上王灵素的胳膊。
用上七成力,道:从前那情话可是说的好,说跟着曹操,不用两年,就能黄金万两,就能帮我赎身,我还当真了,自己也存了点私房钱,等你拿到曹操的赏赐,我就自由了。
想不到上次你刚挣了一千两黄金,就送回你那茅山破观了。
王灵素忍住这哭笑不得疼痛:师门之恩,当涌泉相报。
秦朝凤又大力了一些,怒道:那我这娘子之恩呢?
王灵素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司马天刚从外面预备好了洗脸水,掀开帘子,道:道长,洗脸了。
秦朝凤看这女子居然给王灵素准备了洗脸水,使上十成力气,只教王灵素大声告饶。
起身围着司马天转悠了一圈。
稍稍斜着脑袋道:模样挺俊俏,腰肢小巧,屁股翘,这胸嘛,再长两年,估计这衣服也包不住了,要是在春风楼,也是个抢手的婊子。
司马天也不生气,道:这位姐姐在窑子待久了,自己靠男人吃饭,以为女人都一样。
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
秦朝凤啧啧道:哎,还世面,姑娘,你见过他屁股上那胎记么?
司马天一本正经,毫不含糊的道:见过。
见过,见你妹啊,王灵素想不到这司马天聊这男女之事,也如此开得起玩笑。
只是这开玩笑的受害者,却不是她司马天,而是他王灵素了。
未几,营帐中终于安静下来。
原来这秦朝凤被一个许都的财主看上了,要给她赎身,买回去做个侍妾。
出的价钱不错,这春风楼的老鸨满是高兴,同意了这单买卖。
可这秦朝凤偏又和其他姑娘不同,她并不是嫌这财主出手不够大方,
也不是嫌弃这财主年过,四十,张的丑陋,她只想做别人的正房太太。
可你说那个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人,会娶这风尘女子做正房呢?
曹操算一个,可这种枭雄就只他一个了,曹操这种人,不需要脸面,
他的脸面足够了。
可是这些各行各业的生意人,还是需要撑起门面做生意的。
于是这个地主家的落魄儿子,王灵素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王灵素并不认为这个选择很重要,风尘女子随时都有选择,
也随时会推翻选择,有更好的选择,或者选择一个被迫的选择。
王灵素并不是秦朝凤的被迫选择,秦朝凤觉得是王灵素选择了她。
他每次来春风楼都找她,每次都是,她觉得他是喜欢她的。
可是王灵素不这么认为,王灵素认为是她每次都会来段舞蹈助兴,
然后舞蹈完毕的秦朝凤,也没有那许多气力说话。
王灵素需要休息,更需要安静
所以,旁人看来,长相一般,舞蹈妖娆的秦朝凤,是跃动的精灵。
而在王灵素看来,这是一个温润的哑巴。
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从肉体的接触,到心灵的默契,
坦白讲,王灵素是享受的,但他认为这跟责任或者契约没有关系。
而秦朝凤觉得,时间就是责任,默契就是契约。
司马天看到王灵素悍妻如此,却也是欢喜。
每个女人都希望别的女人得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只要这个女人不跟自己抢。
司马天自然不会跟秦朝凤抢他男人的心,她要的和秦朝凤不同。
四人席地喝粥
秦朝凤道:你看,我连夜出逃,一个人在路上赶了这么多天,
你知道天黑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在那些亭子里面,多害怕么?
你就不怕别的男人把我抢回去么?说罢,摇了摇王灵素的胳膊。
王灵素一口老粥差点喷出来。
“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王灵素道。
“可人家现在是属于你的,只属于你的女人”
秦朝凤说着夹了一块青菜给王灵素。
王灵素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吧,免得回去许都,却被这老鸨打骂。
待这樊城战事了了,我们再想办法。
面对这甜的发腻的两人,司马天的心中也有了一些温热。
这一个婊子并不无情,这一个道士并不无义。
他们都爱钱,但更爱自由,更爱那心爱的人。
市斤的人,外表都是铜臭味,可是内心,总有一块地方,给那心心相印的人。
吃完饭,秦朝凤又煮了茶,给她的大老爷王灵素。
又收拾了碗碟,清理了帐篷,整理了寝具,也包括司马天和丫鬟的。
即使这帐篷马上就要拆走,她在尽她女主人的义务和权力。
秦朝凤实际上清楚这两个丫头抢不走她的大老爷。
王灵素需要的温暖,是风骚的经历和纯真的内心。
而王灵素确实赢走了她的心。
因为其实秦朝凤是个脾气暴躁的婊子,
而王灵素是个毫不在意的嫖客。
这毫不在意当然也包括秦朝凤。
只是他的不计较,换来了她的不计较。
长久的安定,需要的不是激情,而是这个人本身就具有的品质。
就如同那年许都,她推窗看到了他天人一般专注的施法。
正是:
日夜行军皆辛苦灵素坦然受照顾
忽如一夜朝凤来绕指温柔胜许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