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来,你竟是这靖安首富的少爷。方府的大公子。”

方子羡摇头一笑:“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只是听说父亲收了个义女,派去宫里当内子监。没想到却是你。”

我好奇地往前凑了凑:“这么说,前几夜在府中奏乐,扰人清梦的便是你?”

方子羡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也想不到,住在我旁边的是你。应着府中规矩,我和子衿是不能随意接触你们的。所以第一次你问我是谁的时候,我没有回答。”

我抻着下巴,疑惑地道:“这么说来,义父的义女不止我一个,而且都和我一样接受过培训,可那些人去哪了?而且你们府上为什么总是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方子羡一时哽塞,望了坐在一旁懵懂的方子衿,又对我道:“你放心,你和她人不一样。你不止是公主的内子监,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下我就更奇怪了,想起这一直以来的种种情况,这些姑娘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可子羡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方便告诉我似得。

这时,方子羡转移话题,问道:“那次在岐山带你走的人是谁?为何会有那么多追兵要抓你们?而且,你又是如何来到齐国的?你不是明州的贵女吗?为何又成了父亲的义女?”

“这……”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大金的通缉犯,救我的是废帝萧歌山,然后我被人拐卖到青楼去了吧!

见我似有难言之隐,方子羡体恤地道:“若许姐姐不方便说,子羡也不会再强人所难。但子羡知道,姐姐这一路必然受了不少苦,只怪我当时没有折回去救你。回靖安之后,我时常挂念着你。想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让一个弱女子救我,我实在羞耻。”

“唉,子羡切不要责怪自己,不过是我的家事而已。你无需自责。”我宽慰了他几句,笑道:“不过平日都见不到你,想不到你在这里还有个这么别致的园林。”

“平日我都在这里做事,晚上回府休息的时候已过了宵禁。但许姐姐以后若有问题需要到子羡的时候,尽可来这里找我。”

我点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

辞别了子羡,我带着子衿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点了点她的鼻头:“小丫头,差点吓死我。”

她嘟着嘴解释道:“明明是姐姐胡思乱想,还来怪我。”

我噗嗤一笑:“不过你今日逃课是事实,义父又不许我们私交往来,你可想好怎么去解释了?”

方子衿顿时扁了嘴,懊悔地道:“那老师天天都讲些无趣的,我早就学过了,是他记性不好,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我忍不住伸手轻捏她可爱的脸蛋:“可逃课终究是不对的。你若有不喜之处,应该和义父义母好好商量,可不能再使小脾气了。”

说罢,她讨喜地朝我凑了凑,抱着我的手臂笑着试探道:“许姐姐,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对不对?你可以做公主的内子监,也可以做我的师傅呀。”

见我不回答,她晃着我的手臂撒娇道:“许姐姐,你就帮帮我吧!你和我哥关系那么好,我是他亲妹妹,你出于仁义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抽了抽手:“哪有那么严重。”

“呜~”她见我迟迟不答应,便作势要哭:“许姐姐,你为何只帮哥哥不帮我。难不成你真这么狠心?许姐姐,你想想,我要是做了你的徒弟,那你和我哥见面不就容易多了吗?你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啊!”

我闻言大惊,连忙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道:“你个小妮子怎么说话没个把门的?”

她得逞的笑了笑,抓住我的手道:“看来子衿没猜错,哥哥果然和许姐姐关系匪浅,哈哈。”

我无语的捂住额头,这丫头怎么整天神经兮兮的。

“我和你哥……”我正要解释,她突然有样学样的捂住我的嘴道:“不用解释,子衿都明白的。”说完朝我眨眨眼

看来,我是跟这个小丫头解释不清了。我无奈的拉开她的手,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要保证,你这张小嘴里,万不可再吐出荒谬之言。”

马车停在了府外,我牵着子衿下了车,便见义父一脸不快的站在那里。

我松开子衿的手,朝他行了个平礼:“义父。”

“哼!还知道回来。”义父显然是生气了,这番话他是对着子衿说的,子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义父却不理她,一挥袖子便走了。

跟着义父身后,我们来到正厅,子衿还想过去撒娇,结果被义父喝诉了一顿。

“跪下。”义父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着我。

我跪下后,义父道:“我以为,以你的聪明,应当明白府中的规矩礼数。”

我低着头道:“是,许瑾有错,请义父不要责怪子衿。”

“说,今日你带着子衿去了何处?”

若让义父知道我和子羡也见过面,只怕更是生气,我如是想着,便说谎道:“许瑾带着子衿去了集市。”

“爹爹,你不要怪许姐姐,是我缠着她带我出去的。”子衿想要替我说情,义父瞪了她一眼道:“量她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以为你就没事了?回你的月楼,给先生赔罪去!”

“那师父教来教去也就那些个东西,女儿不想再跟他学了。女儿要跟许姐姐学!”

“混账!”义父一拍桌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那是你自己不用心,还怪先生教的不好?”

“许姐姐是清檀公主的内子监,学识渊博,肯定在师傅之上。女儿就要跟许姐姐学!”子衿赌气,义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足够冰凉,他哼了一声道:“你许姐姐是内子监,只能教公主,也只会教公主。公主会的,你都不用学。”

说罢,便让人将子衿带了回去。

我低着头,义父的靴子停在我面前,他的语气让人寒心:“你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获得公主的信任,实在是出乎了老夫的预料。听闻你最近在教授四书五经和琴棋书画等技艺,公主也愿意去学,但是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我大齐是否就再没学识可与你比肩的女子?”

我没有回话,义父冷笑了一声道:“答案你心中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老夫为何还要去娇兰院赎你,那是因为,有些东西,也就像你这样的烟花身份才能教。”

我如被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来,在他的眼里,无论我是怎样的清白,也和一般的花娘别无二致。

“老夫的眼睛耳朵可不止在这小小一方天地,既然你起了好奇心,老夫也不妨给你个准话。清檀公主此次回宫,是为了与周宇王的独子联姻。但两人年岁相差近十岁,公主又是生于乡野,天真无邪,不曾教化。为了讨周宇王的独子欢心,促成联姻,你该教什么东西给公主,应该不用老夫再言明了吧?”

我含着泪,手指下意识紧紧抓着裙摆,想起清檀今日哭着对我说的那些话时,无奈的语气,那些惶恐和迷茫的眼神,再看看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一幅幅阴狠的嘴脸,她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孩子!我强忍着心中怒火道:“清檀公主只不过与子衿一般年纪,义父怎忍心说出这样的话?若换做子衿,义父也愿意她搔首弄姿地去讨好一个男子?也愿意将子衿嫁给一个大十多岁的表哥,遭世人耻笑不伦不类吗!”

“啪”的一声脆响,我趴在地上,左脸颊赫然五个指印肿的老高,义父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怒不可遏地道:“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既然应了差事,就该尽善尽美的去做。子衿不是不懂事的,你若再坏子衿的心性,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我捂着脸,嘴里散出一股腥甜,我忍着眼泪将血水吞下去:“方老爷,你方府的家事我不想插手,你不用担心。但是清檀公主为人子女,您也为人父母,平心而论,您的良心过得去吗?”

“怎么?你的良心过不去了?”他闷声笑了两声,似是在嘲笑我太过天真:“我方府做的是买卖,有人拿钱,我便替人办事。若内子监能由男子当任,我也用不了你,终究是妇人之仁。同情别人,不如同情你自己吧。说到底人家是大齐的公主,嫁的也是王族。未来一生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你一介烟花女子,若失了这个机会,尔后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