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趟夏侯府,母亲端了最好的补品放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肚子道:“近来可还折腾你?”
我低头一笑,满眼温柔:“近日还算安分,前些日子可是把我折腾的够呛,什么也吃不下去,闻着味就想吐。”
“再过段时间就好了,我怀你时也这样,三姐妹里就你最能闹腾。”母亲将补品朝我推了推,示意我快吃下去,我无奈一笑,一边吃一边和她唠着家常:“听说二房大小姐许给了刘侍郎夫人的胞弟,她胞弟年纪太大了不说,家境也不是很好,据说在永祥开了间赌场,只有间十二室的屋舍。二叔怎么就给许了出去?”
“就你消息灵通。”母亲嗔怪我一眼道:“我本是不想你听见这些,免得你又烦心。”
说罢,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缝了一半的小衣服,我一看就知道是为我准备的,心底一暖,开口道:“这颜色好,男孩女孩都适用。”
母亲睨了我一眼,仔细地缝着道:“你以为你二叔舍得啊?这么漂亮一个大闺女,家世又好,就是留到二十五岁也嫁的出去。可惜她自己不自爱,不知从哪弄了个野种回来,你二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就是不说那男子是谁。正巧赶上刘侍郎夫人来提亲,你二叔就想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浑水摸鱼。反正刘夫人那胞弟也就那样,就是发现了也不敢与夏侯家为敌不是?他还得好生供着哄着,不然你二叔也饶不了他。”
我叹了口气,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简直太荒唐了。
我瞒着母亲悄悄去见了二房大小姐,她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聘礼,我由紫织扶着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她坐在床边脚榻上,头发凌乱,见我过来,她呆呆地朝我道:“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坐在了妆台前的椅子上,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她头一低就开始哭:“他骗了我,他说会娶我,会对我负责……”
“他是谁?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二叔他的名字?二叔本意是要替你去求亲,既然你喜欢,便也不管什么门第高低尊卑贵贱了。”
“我不能说。”她胡乱抹着眼泪站起身,我看清她孕相还没显露,便问道:“几个月了?”
她低头看了看小腹,又开始抽泣起来:“四个月了。母亲逼我打掉,但是我想赌一把,你知道吗?这个孩子身份何等尊贵?若我能母凭子贵,就会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旦是你,连你大姐,二姐见我都要行叩拜大礼!我会是夏侯府里嫁的最好的女儿,你们会羡慕我,会嫉妒我,会哀哀自叹不如我的命好!”
我皱着眉,看着她开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不堪的吼叫着。
“你已经疯了……”
从夏侯府出来,我已经大概猜想到是谁害得二房大小姐这番田地,只需要再验证一下。
我被拦在了皇宫外面,原因是萧歌山病了,外臣不得滋扰。
如今的朝政由端平王与摄政王把持,宫里内外全换成了端平王的亲兵,贵族们还是乐不思蜀的挥霍享乐,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晴空万里的京都,突然阴云密布,骤雨雷霆。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那场政变,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与重华的信件往来越发频繁了,他已肃清了闹事的商贩,我把京都之变告诉了他,让他放心,我是夏侯府的女儿,萧景再过分,也不会动夏侯府。
月份越来越大,我开始手脚水肿,腰膝酸软,每晚只能用小毯子抵着后腰,侧躺着才能入睡。
二房大小姐下嫁的故事被添油加醋传的满天飞,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夜间睡着突然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我将手放在肚皮上,感受着他蹭着我手掌划过的感觉,心下欢喜,起身走到书案前,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一消息告诉重华。
“夫君安好?今夜肚子里的小东西突然动了,很有力气,我猜想应该是个男孩。不知夫君可有想过我们的孩子叫什么?我心里偷偷想过,若是女孩就取名邦媛,展如之人兮,邦之媛兮。男孩就叫邦彦,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夫君觉着可好?连日来我一直睡不好,心里很是不安,昨夜夫君入梦来,问我过得好不好,我骗了你。我过得很不好,想起往日你在我身边照顾,越发觉得自己粗笨,如今我连拿笔手都是疼的,我开始怪你,为何还不回来?再有几月,孩子就要出世。你答应我的,一定要提前处理好宣化事务赶回来,千万不可言而无信啊。阿瑾无安,当归。”
刘夫人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紫织说她三天两头就往夏侯府和摄政王府跑,这几日开始变着法的往恭顺侯府递礼物,送的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物件。
晖儿这孩子一心扑在圣贤书上,自然不会把那点子玩物放在心上,不过这刘夫人这般滋扰,晖儿每每看着她那造作模样,可别坏了气性。
我叫紫织请了拜帖叫刘夫人过府聚一聚。
她倒是带了些小孩的里衣棉袄过来,我乐意接下,叫紫织收到了衣箱里。
“如今已是七个月了吧?”她吃完橘子,我又递了块桂花糕给她:“是呢,昨日问了大夫,说是冬至那天的预产期。你送来的小棉袄正好用得上,姐姐费心了。”
“哪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看着你们正房几姐妹的孩子就像自己的亲孩子一样,也不是什么大物件,你还客气什么。”
我低头一笑,抿了口温水后道:“难得姐姐如此亲和。我听说二房大小姐已经有了身孕,姐姐可曾去永祥探望过?”
听着她脸色一白,然后又赔着笑道:“你瞧瞧本是说这么好的大喜事,我这热心的人应该去陪陪弟媳。可我家老爷在家也不主事,全都交给我操持了,永祥又远,我是实在走不开。”
我瞅着她那模样,必是清楚二房大小姐怀的不是她刘家的血脉,便道:“总要去嘘寒问暖的,她比我晚不了几个月也要临盆,虽说是嫁出去了,但夏侯府里除了我们三姐妹,最得脸的就是她了。我听闻姐姐近日去探望过恭顺侯夫人,我大姐这人向来爱清净,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有些枯燥,却也不爱管闲事。”
我的意思是叫她去永祥待几天,我夏侯家一向重视二房大小姐,如今又是下嫁平民,更是受不得委屈,好好照顾弟媳干点正事,别眼巴巴的往各个府里跑,尤其我大姐那里,她平日里照顾两个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哪有时间听你说闲话,管你家里的三长两短。
她游刃于京都各大贵胄之间,我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当下她握住我的手道:“还是你说话在理。我本是想着他俩新婚夫妻总要有点私人空间的,如今看来我那弟弟就是个糙汉,哪能及我们妯娌之间贴心?”
她总算明白了。靠我姐姐们这边,不如靠我二叔这边,二叔在朝中掌握着实权,而且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如今许了个这样的亲事,为了让女儿过得好,不用谁来刻意讨好,也会主动帮衬着。
许是见我有心提点,她心里倒是开解了不少,便朝我挥挥手,我把耳朵凑过去,她才道:“前些日子我家老爷下朝,说老国主好像去了,宫里要了好些祭祀用品,乾坤殿服侍的人也全部撤了出来,国主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现在朝中你二姐夫和端平王主持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宫里定是要变天了,但不管怎么说,他翁婿两谁得了天下都是一家人,你二姐那多去走动走动,我心是向着你的。”
刘侍郎在礼部当差,宫里主子们什么动向他最清楚,老国主虽说瘫痪了,毕竟太上皇的身份还摆在那里,萧景和端平王野心勃勃,断是不会留这么一根刺在眼里。宫里宫外都是端平王的军队,老国主此时薨逝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萧景本是嫡系旁支所出,端平王一个宗亲,两人按理是没有继承权的,唯有现在的国主退位让贤才名正言顺。
萧歌山大抵是被软禁了,他的权势早就在他登基时就让了出去,一个傀儡帝王,现在的他不过是垂死挣扎。
这本也不关我的事,就像重华说的,老百姓只要能吃饱穿暖,谁会在乎谁做帝王?
萧歌山没有治世之才,又多次压迫我与重华,反观萧景,要是他做了国主,大金尚有希望可存。况且萧景与夏侯府有着姻亲关系,对我的母家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