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
燕北王被刺杀,那些死士一把火将燕北王宫烧了大半。
周辰决得到消息后以同盟之名,迅速带兵前往燕北,帮助燕北平乱。
九月二十一日。
齐国兰州城内五处粮仓被烧,兰州城守察觉不对劲,立即关城门戒严不得进出,而这一关,反而正中下怀,那些潜伏在城中的死士,将一份份毒药投入水井中,等到白华城的援军到来时,好不容易撞开城门,看见的是满街的尸体。
九月二十六日,周辰决离燕北首都辽城还有五十里路程,此时,他收到两封信件,一份是白华城守手书:兰州遇袭,满城无生。臣分兵而守,调集物资至兰州,心无余力,恳请陛下派兵驰援。
另一封信写着: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故人细思量。
“故人……”周辰决将手里的信捏成团,怒极反笑:“原来,这都是你搞的鬼!”
一旁的车骑将军道:“陛下,当务之急应立刻折返兰州驰援!”
“不行!我军即刻前往辽城!”周辰决摘下盔甲上的圣徽交给车骑将军:“你即刻带右翼折返兰州驰援。”
车骑将军劝道:“陛下!燕北与大金之间的纷争,我们又何必插手?如今兰州沦陷,若白华再失守,于大齐岌岌可危呀!”
周辰决:“你错了,他的目标,是燕北。若是大金得了燕北,大齐就陷于包围之势,燕北是天下粮仓,加上楚地矿业蓬发,他能轻而易举的耗死大齐。”
说着周辰决又下达了一则命令:“左翼将军潜行南下,严守住宣化城和巳城,这两处是行军要塞,以防金帝大军过境!”
左翼将军大惊:“陛下只带中翼部队进辽城吗?”
周辰决目光坚毅:“他被困在宣化城中一月有余,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派人绕过宣化,从巳城突袭兰州,是他侥幸。可前往燕北,除了宣化,再没有捷径。他料定了我会返回兰州,辽城之中必然设防不严。”
宣化城楼之上,李光彦在手心里哈出一口热气,他搓搓手,又拢了拢披风:“他即使不回来,必然也会分出支队驰援兰州,按照原定计划,在路上分段设伏,消耗齐军兵力,一定要在他们到达兰州城之前,将他们吃掉。周辰决一旦从燕北撤军折返,立刻令先前部队伪装成齐军进辽城,直取燕北王宫。”
“是!”一旁身穿工匠服的大汉得令,立刻回营准备出军。
李光彦刚走下城楼,一名宦官便迎了上来:“奴才参见李相爷。”
李光彦疑惑:“宫里来的?”
宦官回答道:“奴才是昭岚殿的人,如今来是替皇后娘娘送个东西。”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一见那个荷包,李光彦目光一紧,他警惕地看着宦官道:“这是何意?”
宦官淡定的回答道:“皇后娘娘说让奴才给相爷带句话,让相爷切记,珍重自身,早日回家。”
这语气的确像夏侯瑾的性情,可李光彦仍是不接荷包,宦官又拿出一封信来,交付给他:“听罗掌司说,相爷已有两月不曾回复家书,皇后娘娘特命奴才奔赴宣化寻找相爷,如今见到相爷安好,皇后娘娘和罗掌司也可以安心了。”
李光彦接过信笺闻了闻,那是熟悉的栀子香,他犹豫了一会,将荷包接过,手指轻柔的拂过充满岁月痕迹的针脚,然后小心翼翼的系于腰间,朝宦官道:“劳烦回去复命时带句话给皇后娘娘,就说一切顺利,碍于机密不便书信,请娘娘保重身体。”
十月一日。
周辰决清剿了趁机谋反的乱臣,平息了内乱,扶持燕北太子继位,随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兰州。
他刚走半日,伪装成齐军的大金士兵便堂而皇之的入了辽城,美名其曰,为保新燕北王能够收复内乱残局,齐皇特派军队相助,听从新燕北王调遣。
遭遇了老燕北王遇刺,燕北王宫被焚,乱臣叛乱,民生受损,又恰逢新王登基,内政不稳,燕北正是用人之际,新燕北王毫无疑虑的将军队迎进了王宫。
也是在这天
夏侯瑾血书陈情于天下,揭开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真相。
“昭仪六年,十月初一。妾受天恩仁慈,昭仪五年十二月封皇后,身在其位,承万民奉养,不敢虚妄,是以陈情。妾复姓夏侯,为前朝礼部尚书夏侯绰嫡三女,后嫁镇国将军许重华为妻,受罪将许重华叛国牵连,判以连坐之罪,夏侯氏族灭,妾追随皇帝逃亡,诞下稚子,复时局所逼,留子寄于前朝顺国公夫人膝下,旧金覆灭后辗转寻回,封皇长子。因礼教难容,未敢澄明,可难抵天下非议,陷帝尊于不忠,臣民之不义,故今日宣告天下,盼天恕妾之罪,民恕妾之失,妾还恩于万民,有生之年,不受奉养。皇长子不继千秋,不入庙堂,诰封关内侯,不赏封地,不缀封号。”
此告示一出,举国震惊,抛开一女侍二夫不说,这皇长子还是两人韩寿分香,珠胎暗结的私生子!
世风日下,何其荒唐!
朝堂上也热闹,一群大臣以为这封血书是萧歌山要求皇后写的,毕竟世间哪里会有女子敢拿偷情的事情出来说,猜想一定是萧歌山承受不住舆论压力,和皇后情感破裂了,所以趁机联合上书要求废后。
萧歌山也不解释,直接一旨诏书,让夏皇后恢复本姓,称夏侯皇后。
当年因镇国将军许重华叛国,而无辜受到牵连的夏侯一氏,全部沉冤昭雪,设立宗庙,专人供奉,香火绵延。
封闭了十五年的夏侯府被重新修葺,以皇后旧居的名义,赐给了关内侯萧忆钦,作为私邸。
昭岚殿中,萧忆钦失魂落魄的坐在正殿台阶上,夏侯瑾从前勤殿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萧忆钦,在昭岚殿外蹉跎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轻轻牵起萧忆钦的手,唤他:“忆钦,我们进屋里说说话,好不好?”
萧忆钦红着眼,沉默着,跟着夏侯瑾进入内殿。
殿中宫人尽退,母子俩坐在软塌上,夏侯瑾伸手擦了擦萧忆钦的眼泪,小心翼翼地道:“忆钦……母亲对不起你……”
“他们都说,我是私生子。”萧忆钦面无表情地道:“说我是通奸而生……”
夏侯瑾忍不住落泪:“对不起,忆钦,母亲没有办法……”
萧忆钦看着夏侯瑾,心中疼痛的无以复加:“父皇先前说,是赵媛将我抱走的,还骗你我已经死了,才导致你没寻到我。可你却血书宣天下,留子寄于前朝顺国公夫人膝下,我想知道,究竟你们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夏侯瑾摇头道:“忆钦,母亲要保全你,母亲只能这么说。你能理解母亲吗?”
“可是我受尽了十三年非人的折磨!”萧忆钦声嘶力竭地吼着:“整整十三年!”
他翻开袖子,漏出纵横交错的伤疤,凑到夏侯瑾面前:“你看看,你看看呀!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经常被打的吐血,她还逼我捞泔水吃!多少次,我都觉得自己会死去,这样的日子,我整整过了十三年!”
夏侯瑾一把抱住萧忆钦,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
萧忆钦失望的推开夏侯瑾:“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你说你有苦衷,那你告诉我,苦衷是什么?”
“中秋寂月,不是意外。”夏侯瑾一想起那天的事故,害怕的浑身颤抖:“我怕我死了,就保护不了你,所以只能以此,断了你继承皇位的资格,只要你不坠入纷争,别人就不会再伤害你。”
“不是意外……”萧忆钦愣住了:“你知道是谁?你为什么不告诉父皇?”
夏侯瑾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帕子,里头裹着未燃尽的香灰,她递给萧忆钦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忆钦摇头,夏侯瑾道:“是曼陀罗,虞美人,罂粟三种植物种子制成的香粉,可使人神志不清,昏睡而死。我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中秋寂月那晚,我的安神香用了多年,哪怕只是一点点偏差,也能立即察觉。”
萧忆钦震惊地道:“究竟是谁要害您?”
夏侯瑾看着萧忆钦,郑重的叮嘱道:“不管是谁要害我,你应当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身为皇子,注定站在权利的风暴点上,即使你不争不抢,也不能避免他人针对你,母亲不求你建树功绩,只求你能够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萧忆钦难以置信地低头道:“可是为什么,你从不与我商量?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夏侯瑾无奈地道:“若可以,我宁愿你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可是群臣相逼,天下非议,你父皇就算是皇帝也难挡悠悠众口,这些事情,若等到被他人揭发,那我们母子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萧忆钦对刚才粗暴的行径悔恨不已:“对不起母亲,我方才……那样对您。”
夏侯瑾摸着他的脸,摇着头道:“是我对不住你,给了你这么一个不光彩的身份……”
萧忆钦:“那个镇国将军许重华,他对您很不好吧?”
闻言,夏侯瑾浑身一震。
萧忆钦继续道:“不然您也不会选择和父皇在一起,也就不会有我了,对吧?”
夏侯瑾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萧忆钦观察着夏侯瑾的表情,以为她羞于提及往事,便岔开话题:“可是母亲,你能不能保证,以后不再欺瞒我任何事情?你我是母子,骨肉至亲,我也长大了,懂事了,我能和母亲共进退。”
夏侯瑾搂紧萧忆钦,心中煎熬,她走到这一步,是半分也输不起了,若不是传闻愈演愈烈,若不是有人步步紧逼,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致自己于如此两难境地。
夏侯瑾:“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