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赶来时,太子已经离开了,我穿着赵媛送来的衣服坐在床边瑟瑟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想到太子妃那张温柔的脸,和说起儿时与太子的情意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那眷念的语气,都让我觉得寒冷彻骨,她那么爱他,那么痴念他,那么苦悲的爱着一个不爱她的恶魔……
重华一脸担忧地拉着我的手,上看下看:“可有伤到哪里?”
我委屈不已地看着他,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要是我当时及时去叫人,要是我冲进去制止太子对太子妃施暴,是否,太子妃就不会死了?
我太懦弱了,我太无能了,我太愚笨了,我太……对不起……
重华以为我惊吓过度,连忙脱了外袍裹在我身上,将我揽腰抱起,让我靠在他怀里,浑厚地声音从我头顶响起:“别怕,我们回家。”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我才慢慢平复下来,我问太子妃还活着吗?
重华一愣,将我搂的更紧:“先回府,你别多想了,等你平复好了我再告诉你。”要是出事的是你,我该怎么办,要是你也没被救上来,我还怎么活。
我知道,我知道,太子能与我说那么多话,景王府里都没传出太子妃落水的消息,人沉下去那么久,是不可能活着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见我又哭了,重华着急的安慰我道:“不哭,不哭,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好吗?这根本不怪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晕过去的,或者说是睡过去的。等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重华握着我的手,不知陪了多久,见我醒来,立刻扶着我靠在他身上,将侍女递上来的参汤接过,小心翼翼地喂着我服下。
喝下参汤,身体立刻变得暖和,重华问我饿不饿,我摇头,问我想不想再吃点什么,我也摇头。他叹口气:“太子妃薨了,国主也病着,太子不忍看见太子妃的遗体,已经通报了礼部,明日便会将太子妃下葬,丧礼延后。”
我不自觉地抓紧重华的手,直到指甲陷进肉里,他的一声“嘶”才将我拉回现实。
我连忙拉起他的手,替他吹着,他微微一笑,我抬起头看着他满是柔光的眸子,问他:“夫君,你可信我?”
他一愣,反问:“怎么了?”
“若有人诬陷我,或者说,有人要挟我,逼着我承认一些不该承认的事,夫君可否信我?”他不说话,我从他怀里钻出来,就这么看着他,他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然后抬头一笑:“我信你。只信你。”
黑夜里,重华睁开眼,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在她眉间印上一吻后轻手轻脚地披了衣服,走了出去。他叫来了今日伺候夏侯瑾的侍女,问了详细经过,又连夜将副将叫起,命他夜探景王府,他怀疑,太子妃之死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夏侯瑾许是在独自找首饰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夏侯瑾不敢说,必是有人威胁了她。
第二天早上,耐不住我的恳求,重华终于愿意带我去看太子妃最后一眼。
灵堂里经幡纷飞,一口棺錞停在太子府的大厅里,太子跪在灵前早已泣不成声,府里唯有的两个侍妾亦是嚎啕大哭:“太子节哀,若太子妃有灵,必不愿太子如此伤心。”
“婉儿,你怎能如此不顾我?怎能如此弃我而去啊!”说完这句,太子一个没挺住,便晕了过去,两个侍妾连忙叫了人,一同将太子扶去后殿休息。
“原来,她叫婉儿啊。人如其名,温婉贤淑。”我踏过门槛,与重华遵照着礼官的指示行了大礼,礼成后我没有随着重华起身,而是难以自控的抚上太子妃的棺錞:“只可惜你的温婉他看不到,一如你的柔情,他也默然不见。”
“阿瑾。”重华欲来扶我,却被我躲开了,我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说从做太子伴读时就喜欢他,更是立志非他不嫁。你说他儒雅有礼,满腹报志,可我怎么看,都是满肚子的坏水,他如此践踏你的一片痴心,如此看低你的为人品质。我夏侯瑾替你不值。”
此时已有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我并未与太子妃相交,此番说词是想在太子府出风头。
也有人怀疑,我在败坏太子妃的名节,觉得我说的是太子妃还有个相好的。
“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太过愚笨懦弱,你也许就不会死,后面的话,我来不及说出口,就被重华强行拉起,他将我拉到后庭,怒不可揭地问我:“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招来多大的祸事?我真不该带你来这里。”
我第一次看到重华发火,一时愣住了,他努力压制着怒气,按着我的肩膀道:“从此刻开始,你不许再胡言乱语,我去解释,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前厅走去。
我无力的靠在长廊的座椅上,身前传来一个极为冷漠的声音:“看来你是想揭发本太子。”
我一个激灵,惊骇地抬起头,只见他笑了笑,笑的无比渗人:“劝你最好断了这个念头,除非你想去陪伴太子妃。”
“你不必吓我,这是太子府,你不敢在这里动手。”这一刻,我倒是觉得坦然了,我站起身,与他四目相对:“是你亲口将太子妃的死因传出去的,昨天也是你通知重华来偏殿将我带走的,如今就算是你想要颠倒黑白,我也不怕你,重华他会信我的!”
“是吗?”太子从怀里掏出一只步摇,正是我丢掉的那只。“那你的步摇怎么会在我这儿?你要如何向许重华解释?”
“我的步摇!怎么会在你这!”我伸手去夺,却被他反固住双手:“夏侯瑾,如果你想鱼死网破,也要替你夫君考虑一下,堂堂镇国将军的夫人,勾引当朝太子,害得太子妃投湖自尽,他许重华还能不能抬起头做人?”
“我没有!是你将我打晕了藏在偏殿里,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我试着挣开他的手,谁知他力气大的出奇,反而将我锢在他怀里:“对,可是没有又怎么样,你的贴身物件在我手里,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任三岁小儿都不会信。”他手上的劲道松了松,再次警告我道:“所以我劝你,最好安分点,不要妄图改变什么,如今已成定局。”
我不甘地挣脱他,正要转身,一个身影迅速将他一掌打开,太子倒退了两步,忍痛捂着胸口,我惊讶地看着身前的人影:“重华……”
他没有看我,而是举起从太子手中夺过的步摇,朝太子道:“殿下的家事,镇国将军府无意参与,还请殿下也自重,咱们各退一步,不要再为难。”说完便拉住我的手往外走。
身后是太子的怒吼:“许重华!你胆敢威胁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