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武林大会(4)

许清浊、风倦月相顾惊骇。许清浊暗想:“也只有师父和恩公敢说‘不难’,在我这里,好比痴人说梦。”风倦月却想:“幸亏她是藏羚儿的师父,手下留情,不然瞧准了瞪来,或许我已没命。”

花如何见她面露惊惧,笑道:“风姑娘,不用往心里去,你武功不凡,我方才敌你不过,不得已动用目剑。其实此招十分损耗心力,我亦不敢多使。而且你若不望我,我上下把你瞧个遍,也伤不了你半分。”

风倦月闻言释然。花如何笑道:“何况此招太过匪夷所思,大庭广众之下使出,没伤人还好,若真伤了对方,却像是在装神弄鬼,串通行骗一样。届时我这剑仙,恐怕得改叫神婆啦。”

三人都笑了起来。花如何微觉头晕,道:“我如此活动,无法维系太久,还是正事要紧。云天,神医在练武场么?”舒云天点头道:“嗯,神医说要校验莫姑娘的武功。”

花如何笑道:“名师出高徒,这女孩儿内力天授,又经你一年调教,武林中怕已罕有敌手了。”四人往练武场走去,有丫鬟仆人经过,见自家小姐行走如常,又惊又喜,还当她全然康复,花如何也不点破。

刚至练武场,听到数声娇喝,推门而入,只见几人正在交手。一道粉影,一道白影,一道黄影,三柄长剑交错来回,剑阵攻如飓风,守如铁桶,将一个挥舞竹棒的青衣少女围在当中。

许清浊瞧了一眼,便知桃舞、兰韵、菊清结成“三芳剑阵”,在陪莫忘竹试演武功。就算在一年前,单论三芳中任何一人,已远非莫忘竹之敌,而今虽以剑阵合攻,威力提升数倍,仍旧落在下风。

四女斗得正急,莫忘竹余光扫到门口,忽地一怔,竹棒停在半空。桃舞见有机可乘,一招“春燕衔桃”,剑锋快递到莫忘竹小腹,却给旁边一剑摁住,转头一瞧,菊清摇头笑道:“别偷袭,胜之不武。”

桃舞刚要还嘴,又听兰韵惊呼道:“小姐,你、你怎么下床了?你好得这么快吗?”四女一同搁下兵刃,望着花如何几人走近。半晌,莫忘竹才把视线从舒云天身上移开,望到花如何,神色又变得拘谨起来。

莫长青本在场边观战,看出侄女武功明明高出三芳一大截,似乎不好意思取胜,战局越拖越久,直是哈欠连连,倒在躺椅上几欲打盹。此刻猛见花如何驾临,整个人都清醒了,惊道:“你、你......”

他精通医理,明白花如何绝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瞪眼想了片刻,隐约知道了原因,不禁长大了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花如何轻施一礼,笑道:“神医,小徒归来,获知许多秘闻。不知我师徒,可否与您一谈?”

莫长青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还礼道:“啊,高某早盼着与剑仙详谈一番。”他一直要和花家结盟,可惜在花苑住了一年,家主始终未醒。三日前花如何虽醒,他仅与其见了一次,把脉听诊,没有提别的事。

花如何点头道:“好,请随我来。”见三芳和莫忘竹都凑近了,笑道:“你们继续练功吧,不用管我。桃舞,晚上宴请神医叔侄,交给你来掌勺了。”桃舞恼道:“我就知道,你一醒,准没我什么好事。”

许清浊在旁偷笑,他半年没见三芳,有一肚子话想讲,不过正事为重,只向三芳和莫忘竹行礼问好,又对风倦月道:“月娃,你且留在这儿,代我与姊姊她们聊聊。”风倦月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花如何低声道:“云天,你这几天都在照顾我,冷落了莫姑娘,且去陪陪人家。”舒云天侧目一看,见莫忘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点头道:”嗯......你坚持不住时,不要硬撑,叫清浊送你回房。”

花如何笑道:“我又不是水做的。”领着许清浊,请莫长青出了练武场。三人来到左近一间客厅,分主客坐了。花如何等丫鬟送来茶水点心,命关上屋门,不准打扰。

莫长青忍不住道:“剑仙,你、你在以内力代替知觉?”花如何含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莫长青叹道:“雕虫小技?直叫高某大开眼界,胜读十年医经!”花如何笑道:“神医过誉了。”

莫长青正色道:“剑仙舍弃休息,来找高某商议,必是关键要事,高某洗耳恭听。”花如何道:“不敢。是小徒半年来潜入邪教,又卷进皇储风波,探得不少消息。清浊,你一五一十告诉神医。”

许清浊道:“是!”将这半年经历又复述一遍,他这次力求简洁,假扮小冯翰林、与沈荫比武等琐碎小事,自是略过不提。莫长青听说周天教主被囚一年,神通大增,震惊过后,不由眉头紧锁。

花如何等徒弟讲述完了,正色道:“曾闻神医提议,希望贵我两家联手,共同对付丹教。如今周天教主被淹,多半不会就此身亡,却定也和向天啸决裂。至于他此后是孑然一人,还是重归丹教,领导剩下的教徒,咱们不得而知。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帮助您和莫姑娘捉拿此魔头,好叫你叔侄早日归乡,解了离家之苦。”

莫长青呷了一口茶,道:“剑仙也忒瞧低了高某。不错,我叔侄原本想将那畜生废了武功,带回族中,余事不愿过问。可他既然做了邪教之主,荼毒武林,祸害苍生,我青竹林还岂能袖手旁观?哪怕他已经淹死了,邪教一日尚在,遗祸一日未除,我和竹儿都会留在中原,为剿灭奸徒尽绵薄之力。”

花如何笑道:“好,神医深明大义,令人佩服。咱们如何对付丹教,神医有何高见?”莫长青道:“那畜生身手诡异可怖,好在已被剑仙废了一臂。如今竹儿得武凤雏指点,功力大增,加上许公子武艺高强,有他二人配合剑仙出手,应有把握取胜。只是丹教高手如云,分散极广,难以斩草除根,又易死灰复燃。”

花如何点头道:“寡不敌众,我方人手相比敌人,实在太少了。”莫长青道:“高某行走江湖数十载,略有薄名,或得几个老朋友响应,前来援手......”

花如何微微摇头,道:“神医所想极是,眼界未免小了点。”莫长青一怔,问道:“剑仙何出此言?”花如何道:“邪教作恶多端,乃武林公敌。咱们要请援兵,便该把整个武林一同请来!”

莫长青、许清浊齐声道:“整个武林?”花如何道:“我要开一场武林大会,召集天下武人,共结同盟,齐心协力搜剿丹教和毒门,叫这群恶徒无处可躲,无法可避!”

许清浊呆呆地道:“武林大会?以前有开过吗?”莫长青道:“有的。三百年来,中原共开过三次武林大会。”他浸淫武林多年,所知甚详,为难道:“三次武林大会,皆因国难而起。可丹教只是一伙妖邪,虽兴风作浪,并没什么大动静。兴师动众地结盟,就为对付他们,又有多少人会买账?”

花如何微笑道:“小徒从丹教探知,太真、周天两代教主,在武林中灭门杀人,罪恶滔天,得罪的门派和高手着实不少。只是他们行事隐秘,计策狡猾,将犯下的案子,都嫁祸给绿林黑道,导致黑白两道多年仇恨加剧,死斗不休。各门各派对此事尚蒙在鼓里,但只要跟他们讲明白,我不信他们不晓大义,不思报复!”

莫长青道:“不错,我当初追查那畜生,亲眼看见邪教出击,将两个大帮派屠杀殆尽。后来一问,幸存的帮众上少林武当哭诉,却称是绿林匪盗所为,好生糊涂!如果他们得知元凶另有其人,一定会相助咱们,共抗邪教。”

花如何颔首道:“不单如此。绿林之中不乏英雄豪杰,却平白无故代人受过。这些人若知实情,焉能不怒?亦有望成为咱们的盟友。”莫长青又惊又喜,道:“剑仙高见!”

许清浊忍不住道:“师父,这武林大会三百年才开三次,咱们说开就能开吗?”花如何笑了笑,道:“剑仙凤雏,加上神医联名,便不能号令天下,请帖派送出去,总不至于门可罗雀吧?”

莫长青哈哈笑道:“高某不敢与二位并称!许少爷,你别小看了你师父的名头。”花如何瞧徒弟发愣,微笑道:“清浊,你且退下,吃饭歇息去吧。我和神医还要细谈。”许清浊连忙答应,行礼告退。

两人直议论到黄昏,将大会诸事都定好了。晚上,花家大摆宴席,替许清浊、风倦月接风洗尘,并再次感谢莫家叔侄援手,亦庆祝花如何“完全康复”,花如何见阖家喜气洋洋,也不道出实情。

宴后,花如何独请莫忘竹品茶,特意与她谈了片刻。次日,莫忘竹便像换了个人儿似的,容光焕发,笑语盈盈,缠着舒云天练功,热情更添十倍。莫长青和三芳瞧她变化突然,均啧啧称奇。

花如何一个人呆在书房,唤两名丫鬟伺候在侧,写信给各大门派的领袖,说明开办武林大会的意愿。她仍无知觉,借内力操控身躯,虽提笔缓书,写出来的字总是不满意,写写废废,花了一整日,才将几封要信写好。

她精疲力尽,用了些点心,忽见舒云天走进屋子,笑道:“云天,今日的莫姑娘有何不同么?”舒云天道:“你对她说了什么?”花如何道:“我只是告诉了她:咱们是亲兄妹。”

舒云天叹道:“果然,你还是说了。”花如何笑道:“这女孩儿乖巧懂事,不会外传的。她若不知你我身世,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对你敞开心扉。怎么样,听到她的真心话,凤雏兄有何感想?”

兄妹俩昔年情投意合,爱慕至深,江湖上人尽皆知。虽未做出什么逆伦之举,但也不必公开身世,以免引人胡猜乱想,恶意中伤。事关花家清誉,自然不可轻率。但对莫忘竹,两人都是信得过的。

舒云天听出她调笑之下,掩藏着一丝淡淡的失落,亦觉怅然,摇头道:“莫姑娘人很腼腆,没有多说什么。”花如何笑道:“马上就不腼腆了!嘻嘻,我还没告诉她,打算向神医提亲呢,不然她非得喜晕过去。”

舒云天道:“这些琐事,等你报了大仇再说。”花如何道:“此言差矣!第一,你的人生大事,怎可当作琐事?第二,也不单是我的大仇,而是咱们兄妹俩的大仇。”舒云天默然。

花如何压抑伤感,兀自笑道:“云天,扶我回屋。我写了一天字,快累死了。”舒云天道:“好。”知她心力有亏,搀着她走出书房,往绝色楼行去,明月高悬,树影斑驳。

花如何困意直涌,沾床即眠,舒云天替她盖好了锦被,叹息一声,缓缓走下楼来,只见莫忘竹俏立园中,身姿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越显清纯美丽。他心中不禁一动,迈步朝她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