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心术不正

夜深之时,楚霄看了眼乌黑的夜色,透着一种诡秘的恐怖,一缕凉风打在他的脸上,他随后关上了房间的窗户,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床上昏睡的师仲柯,心里忐忑不定。

楚霄坐下继续捣药,以防被他人发现,他要在一晚上给师仲柯磨出半月的药来,声音动作都极其小心翼翼。

直到陈觅迩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她也是细心的缓缓将包袱打开道:“你快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药材。”

楚霄赶紧看了一遍,眉间一皱说道:“是没错,但少了一味药,夏枯草!”

“说来奇怪,夏枯草本是市面上很容易买到的药材,但是我找遍了所有药铺,居然都没有夏枯草!”陈觅迩也显焦急,“你先配药,我再去想想办法。”

楚霄却拦住了她,“慢着!”

“怎么了?”陈觅迩不解问道。

楚霄满是质疑的问道:“你有没有被人发现?”

“你又在怀疑我?”陈觅迩无奈道,“我发誓,除了我,今日没人知道!”

“夏枯草一定要有,多谢!”楚霄沉头继续捣药道。

陈觅迩虽有些赌气,但这个时候,也不是闹的时候,她转身又匆匆离去寻找。

楚霄看着陈觅迩带来的诸多稀有药材,这么难有的药材都买得到,夏枯草竟然会没有吗?……

四更时分。

楚霄的头已经如坠千金,但还是使劲的睁大自己的眼睛使自己保持清醒,突然陈觅迩进来的脚步声让他清醒三分,陈觅迩见他的模样,说道:

“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替你看着,捣药我还是会的。”

楚霄本还是迟疑,但他也一天不吃不喝,甚至连茅厕都没去一次,他想着出去吹吹风兴许就把睡意冲散了,他这才松手让给了陈觅迩边说道:

“药要极细,别太轻了。”

“知道了。”陈觅迩答道。

楚霄打开门就是一阵寒风凛冽扑面而来,没想到木元国的夜里竟然这般凉,他穿的还是单薄了些,他想着要先去换身衣服,再好好洗个脸,能遣走些疲惫。

他刚换了衣服,走到长廊处却止步不前,警惕的站在了原地,眼神锐利的定睛看着地上的人影……

他向后退了两步,也未看清到底是何人坐在长廊处,只有一个细长的人影贴在地上,越发异常。

突然,人影的主人向他的方向侧了侧头,一缕柔顺的发丝下时隐时现一个熟悉的侧颜,他的声音犹如和寒夜融为一体,也带着刺骨的冰凉:

“木元国入秋要比南凤国早两个月,夜里这般冷,殿下还要多加几件衣物才是。”

颜黎漾!楚霄听得出来!

楚霄答道:“多谢小皇子关心,夜里正冷,您也不该在此逗留。”

“呵呵,”颜黎漾冷笑,“就算是卧病在床,也有殿下的妙手回春之术,我不担心。”

“小皇子谬赞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了。”楚霄继续向前走了两三步,不知是不是幻觉,他听到颜黎漾的怪异的笑声。

然而颜黎漾的声音也伴之而来,在他身上又多加了一层凉意:“你们今日无事吧?”

楚霄停滞住了步伐,偏头冷道:“无事!”

“那夏枯草是不需要了?”

“是你做的?!!”楚霄恨愤回头怒道。

楚霄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颜黎漾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那么……她的毒性发作,会不会也是在他的控制内!

颜黎漾笑意更诡,淡然道:“九殿下何必如此动气,你我本可以是朋友的。”

楚霄却没心思和这个狡猾的颜黎漾周旋,更别谈什么朋友,假仁假义让他觉得恶心,“你有何目的?!”

颜黎漾轻声道:“勿要说的如此严重,只是想和九殿下谈一谈师仲柯的事,你想带她走是吧?去哪里?”

楚霄就赶紧想到了陈觅迩,莫非陈觅迩是个故意安插在她那的探子?

“木元国终究不是师仲柯的安身之处,至于我们去哪,就不用小皇子担忧了吧,不过感谢您的收留之恩,如果再能把夏枯草交给我,也许还能和小皇子说一说。”

“如果我提条件呢?”颜黎漾笑意全无,异样的眼神钉在楚霄的身上,

“我要师仲柯永远留在我的视线里,而九殿下您可以随时离开!”

“不可能!”楚霄一语回绝,“她尚有身孕,深中剧毒未解,我留她一人才是危险!”

颜黎漾闻言,身正而坐,淡然道:“她和孩子我都可以照顾,剧毒我会找人给她解,但你,终究身份不便,定是要离开的。”

“此时她正生死之时,倘若你让我走,你也不好和她交代吧?而且……比起来,她更信任我给她医治,你真的不在乎她的看法吗?”楚霄反问道。

颜黎漾神情有变,“那你要多久?”

“一年!”楚霄算上师仲柯生下孩子,再解毒的时间,很有可能会超过一年,但先说一年,应该会拖住颜黎漾,给他更多时间带师仲柯离开。

显然颜黎漾对楚霄提出的一年时间也觉得太长,“她的毒,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双目失明,需要远离有壳粉的地方,解毒关键还要看那孩子上。”楚霄暗有所指道,“小皇子之前是否知道壳粉会催发噬寿水的毒性?”

颜黎漾起身,与楚霄四目相对,重声道:“这天下,我是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

二人皆沉寂片刻,楚霄敬道:“那就劳烦小皇子给重新安排住处了,一个没有壳粉的地方!”

颜黎漾没有对壳粉反驳,就验证了楚霄猜想的,他的府里真的有玄天机关!

楚霄心中暗道:颜黎漾真是个厉害角色!

楚霄再醒来时是被一双手轻轻推醒,“楚霄?”

楚霄一激灵醒了过来,他趴在桌子睡了一夜,楚霄却看到将他叫醒的师仲柯,正坐在他身旁,“你……怎么样?”

他迫切的心情只关心她的眼睛。

师仲柯嘴角微微一笑,却无比淡然,“这次还要多谢你,我听陈觅迩说了,没关系,如果可以解毒了,我的眼睛还是会好的,是吗?”

楚霄语噎,看着师仲柯无神的双眸,他一阵愧意涌上心头,又不知如何开口,许久,他低声道:

“师仲柯。”

“嗯,我听着呢,你说。”

“其实……这孩子,可能保不住。”他口中如含了块石头。

她轻皱眉头,略显失落:“因为噬寿水的毒吗?”

“我解毒的法子会伤害到腹中孩子,但不解毒,我保不准…你还有多久……”

空气安静了,二人都不说话,楚霄甚至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打破这个寂静的墙,惊动了师仲柯。

“呵,”她突然一声低笑,“那就先保小的吧。”

“不行!”楚霄惊诧抬头,“你的毒已经让你失明,我不知道你……”

“楚霄,”师仲柯双手摩挲到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尽力活下来,直到他出生,你不要有愧意。”

楚霄昨晚才答应了颜黎漾只在木元国一年时间,这样一来,他极怕他根本无法将师仲柯带到岭卫,没有完成对楚淮的承诺。

他咬紧牙关,“为什么?!”

“一脉相承。”她说的轻描淡写。

楚霄闻言,突然燃起一阵怒火,怒道:“那与你又有何干,独孤朗马上就要成亲了,他独孤家不会断后的,你更不是他独孤家的传承后脉的傀儡!”

“他也是洛君府的传承,我还要用这个孩子活下去!”

师仲柯此话一出,楚霄震惊,“你,什么意思?”

师仲柯手指缓缓抚过双眼,“木元国皇室的争斗比南凤国深上万分,你觉得我在南凤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木元国除了颜黎漾,还无他人听到风声吗?”

楚霄顿时觉得自己和师仲柯比起来,还是浅薄了许多,“那你的踪迹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不知道,一个洛思阙不值得人在意,但一个长云峡的出师弟子,就不一样了!”师仲柯话锋一转,“我是谋策出身,来到木元国,正是入了龙潭虎穴,有了颜黎漾暂时的庇护,起码能安全几日。”

“我们离开木元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楚霄急道。

师仲柯摇头,“从入了木元国那一刻起,就出不去了,我在等南凤国被击溃的那天!”

“你还要对付南凤国?!”楚霄没想到,师仲柯即使已经如此,仍然心存报复,“洛君府不是已经平反了吗?”

“洛君府一事的背后是什么,你想过吗?是南凤国的世家掌权,朝纲腐烂,帝王心疑不用新能者,维王威而弃律法,这样的南凤国,终会走向自取灭亡。”

“那你,能做什么?”楚霄不懂朝纲之事,但师仲柯说的事,他多还是有数的。

“不是我能做什么,而是心术不正之人想让我做什么。”师仲柯深沉了一口气,“南凤国是我爹和两个兄长拼上性命都要护住的地方,我只想让洛君府的归处变得安静些。”

楚霄低头,“从你到木元国时,就是有计划的吧?”

“不是,”师仲柯摇头,“从有了这个孩子开始,我发现我更有活着的力气了。”

楚霄一阵默然,“但你的危险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你保得住这个孩子吗?”

“这是颜黎漾要做的事情,我阻挡不了他的禁锢,那就让他去挡外面那些好了,我们只要等一个时机便可。”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楚霄松了一口气,亏他还担心颜黎漾对师仲柯心存不轨,原来师仲柯都看在眼里,这样他就更放心了许多。

“呵呵,你们长云峡果然名不虚传,到底教出了什么神通广大的弟子。”楚霄调侃笑道。

“修行在个人。”她的头暼过一边,想起八年前那一天,她三拜九叩走了六里,膝盖已磨烂,最后筋疲力尽拖着差点残废的双腿爬到了长云峡的山门,仍然被拒之门外时,她悲痛的哭了一夜,在山上差点喂了狼,她就在山上吃了一个月的野果,住在山洞,还要夜夜防狼偷袭进入。

直到她误食了什么不知名的毒果子昏倒在山坡,她以为自已这次一定要死了,却被一个大哥哥带进了长云峡山门,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长云峡门内那么美的景象,长老给他解毒,却还要赶她走时,大哥哥求了师父,让她留下当个扫地的侍者。

她名为侍者,大哥哥却只是让她养伤而已,大哥哥学谋策之时,她总是会偷看几眼,一次大哥哥谋策试炼,她暗中偷偷用计帮他通过历练,也是那一次,被长老发现后,大哥哥受了罚。

然而,长老竟然让她开始和大哥哥一同学习谋策之道,并改口为师兄。

她的长云峡八年很苦很累,但那时的大哥哥终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惜,时过境迁,大哥哥已成心狠手辣的莫珺寰。

长云峡已不再是她的避难所。

“楚霄,如果哪日我不在了,你千万不要带着这个孩子去见他的生父。”

“突然说什么丧气话,你会一直好好的,那个孩子的以后,都是由你自己做主的。”楚霄漠然道。

“就让师仲柯的名字在他生命中慢慢遗忘吧,以后,这个孩子就姓洛。”

她深知她的出现给独孤朗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一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人,还是忘了为好。

终究还是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