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晓然也只是比她早一天踏入这栋房子,接着看什么都不满意,列了一堆的购物单,似乎要把能移动的东西都换掉。因为那个女人还没有拿到驾照,她自然成了最好的司机兼购物顾问。
“我要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换成我梦晓然的风格。”
他心里的一切,是换不掉的。
当时,她很不屑地在心里嘲笑着。可后来发现,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当房子上上下下全部更新完毕,她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一下回到十几年前。
“你,查过阮正岽?”她有些愕然。
“这需要查吗?全世界都知道他对林遐的爱。你看这些家具,都是我特意从越南和泰国进口的,据说都是林遐当年最喜欢的。林遐?你有听过吧。”
“模仿一个死去的女人,永远都不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这样,我还能怎样?我连做梦都想成为那个女人!”
她不也在模仿林遐的灵魂深处,又有什么资格去痛斥眼前这个女人?
住进去已经有两个星期,她始终没有见到阮正岽,倒是“不常回来”的David下班后会出现,赖着吃顿她做的晚饭。
“阮正岽,你TM的不就还能再躲一个月?”
又是个普通的周末,梦晓然又在楼上大喊,想必又是阮正岽拒绝回“家”。接着,那个女人冲下楼,极其愤怒地又扔掉一堆东西,然后拉着她又去买了一大堆新的。她终于明白,大多数这样寂寞生活的女人,购物算是最愉快的事。
回到家,梦晓然终于累得坐倒在沙发上,一边拆着包装,一边不停地唠叨。她也懒得听,直接进厨房。
“我要吃你上次做的那个老姜野鸭汤。”那女人突然叫喊着。
“OK。”她懒懒地答。
做汤其实很简单,就是食材放到一块,炖到火候即可。端过砂锅,她把砍好的老鸭,姜片,还有其他辅助食材一一放入。脑海里跟着出现那个森林小屋,还有那碗岽哥精心熬制的野鸭汤。也还记得,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是黑狼把自己的右臂生硬打入熊口,救她一命。而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黑狼因为那次的失职而流浪非洲。可怜她当时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留意他消失了很多年。
如果回忆可以熬成汤,此刻她的汤里定是满锅的——恨!
走出厨房,看着几乎埋没在购物袋里的梦晓然,她淡然说:“至少得等一个小时。”
“正好,我上去睡个午觉。炖好,叫我。”
梦晓然抱起一堆新买的衣物,匆匆走上楼。收拾干净满地的购物袋,她躺在沙发上小憩。估摸着火候差不多时,她重新回到厨房。打开锅盖,闻着那股浓香,心头有说不出的愉悦。美食,也是一大享受!忽然,一双手从背后拦腰抱住她,跟着耳边传来David的声音:
“不是告诉过你,她想吃什么,给我一个电话,我给你们带,不需要每天都下厨的。”
她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手臂,转身笑道:“我喜欢下厨。”
“太好了。以后,有口福的可是我。”
“喔,未必。话别说得太早。”
她故意把目光转向砂锅,勺出一些汤,正想放到自己嘴边。
“烫!我来替你吹吹。”
David凑过脑袋,很认真地吹着勺里的汤水。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David哥哥,也是这样疼惜着芷蒽妹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喔,忘了告诉你,我爸和我一起回来的。”
“啪!”地一声,她手中的汤勺居然抖落在地,惊醒大半个灵魂。David急得拉过她的手,认真查看。
“烫到没有?”
“呵,没事!汤早给你吹结冰了。”
回神的她笑着抽回自己的手,重新勺起一小口清汤,慢慢品尝,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关上火炉。David早已经捧着一个大汤碗,在一旁等候。重新回到大厅,她立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阮正岽,正端着一杯红酒,杯口略过唇边,轻闻酒香却不急饮。脸上安稳祥和的神色永远给人一种定心感。
几个星期后回家,面对“焕然一新”的摆设,还能不动声色地悠然品酒,才是她认识的阮正岽!他若“失控”,定是故意要“失控”给他们看的。比如上次的见面,他故意给他们难堪,比演场“虚伪的和睦”要来得直接。也许这样可以吓走一些女人,但绝对吓不跑她!
“爸,尝尝小叶炖的汤。”David倒是懂得借花献佛。
她端着四个小汤碗跟在David身后,莫名地,每往前走一步,心跟着紧缩一拍。似乎越靠近阮正岽,越难以呼吸。当人鱼换成“双脚”一步步走近王子时,那种痛在心口却不能言语的无奈,是不是和她这个时候一样?她这一生对这个男人太过敏感,仿佛空气里都能闻出他的味道:玫瑰花海溶入紫色薰衣草的香,令她窒息。
美丽她的梦,却痛了她一生。
阮正岽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走到可供八个人的越南花梨木长餐桌前,几次来回挪动雕花的木椅,才算坐稳,脸上终于透出一点“不习惯”。原来的餐桌是欧式风格,只供两个人就餐。如今宽敞的饭桌,就算加上她和David,还是显得清冷。放下手中的汤碗,她跟着说:“我,上去叫……”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楼上那个女人。
“没事,她自己会下来。”阮正岽指着对面的空位,示意他们坐下。
汤的味道,食者自知。看不出阮正岽的表情,倒是David一直叫着好吃,要添完最后一滴汤水才罢休。她忽然有些羡慕像David这样可以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人。
“你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我想和你谈谈。”阮正岽忽然开口。
“不知阮先生想谈什么?”她冷傲地问。
“你真名叫什么?
“小叶!”她淡然应声。
“不说也罢。你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
“我这个家庭比较特别。”他顿了顿,喝下一口红酒,继续说,“难得David……”
“小叶!怎么不叫醒我?!”楼道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接着一身红艳睡袍的梦晓然出现在楼梯口。许是见到阮正岽,那个女人立刻笨拙地补充一句,“我……有请她叫我吃饭的。”
“阮先生的家,确实很特别。我还是先给……夫人……盛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