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里清楚,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非洲那样致命的险境绝对不是“意外”所致,林立和和黑狼坚持留她在日本,也绝对不是因为“家”和医院的缘故。黑狼寻找那么多个月,岽哥迟迟没有出现,她根本不敢去回想那次大漠的追逐!她想走,可是无法视物,就是个废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唯命是从的——等着!
至少,得等到她重新获得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有可能继续追寻岽哥的足迹。她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不停地安慰自己。
他们在医院的附近给她租了一套一楼的公寓,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并请来一个会中文的阿姨照顾她的起居。等待的日子不容易打发,特别是寒冷的冬天,公寓的烦闷和压抑让她喘不过气,而她又没有办法长时间地呆在屋外,当然黑狼也不允许。
“等你完全康复的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现在,必须听我的!”他总是这样说。
他不在的时候,看护的阿姨也会提醒着,严格遵守黑狼的要求,最多让她在户外独自待个半小时。她感觉得到,黑狼似乎越来越忙,出现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似乎开始故意躲避她的问题。林立和每个月都来探望她,给她讲日本的文化和越南的旧忆。偶尔,她会听到夏悠子爽朗的笑声,也会带她一起出去购物。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她开心,所以她也总是温婉地笑着,装得很幸福。
可惜,世界再美,失去眼睛,一切只能是片黑暗;身边围绕的人再多,失去岽哥,心也只剩黯然。这舔伤的过程,只能是自己偷偷地在暗夜里,完成!
“不许再流泪,这对眼睛不好!”
那个夜里,她并没有想到,消失已久的黑狼会突然出现。当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时,她差点从轮椅上跌落。黑狼立刻扶住她抖动的肩膀,跟着小声地补充一句: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流泪。”
“你也答应过我,可岽哥呢?他到底在哪里?”
“再给我一点时间。”黑狼低沉地应着,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半年了,我醒来整整半年!你依然告诉我,还需要时间!能不能换个借口?”莫名奇妙地,她耍起脾气。
“我保证……”他重复着,底气却不足。
她突然推开他,冲下轮椅,“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悲痛欲绝地问:
“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求求你,告诉我!”
这如油锅般煎熬的日子让她痛不欲生,似乎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岽哥最后那句话“芷蒽,只要还见到东升的太阳,就不要放弃希望。”那是藏在呼吸里的痛,可以侵入肺腑,随着血液流入全身每一个细胞。
痛得让她如何不去哭泣?
“我已经看不见东升的太阳,可我依然不肯放弃希望!因为指引我活着的,不是太阳,而是他那双深爱的眼!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她哽咽着自语。
“活着!他还活着!”黑狼答得沙哑。
“为什么不愿见我?”
“还有一程,他必须陪着段雅美一起走过!”
“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岽哥暂时不能见你!”
说时,他试图把她从地上抱起。
“不要碰我!”
终于按耐不住,她朝黑狼拳打脚踢,似乎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口,让压抑已久的情绪冲破理智的禁锢,翻江倒海破浪袭来,释放愁怨的思念!在黑狼面前,她不需要再苦苦地隐藏,可以变得歇斯底里!
任凭她捶打,黑狼一言不发。约摸五分钟后,他才强行把她拥在臂弯里,一只手臂跨过她的肩头,另一只紧紧扣住腰身,稳住她毫无节制地挣扎,同时在她耳边命令道:
“够了!我认识的林芷蒽,不该这么软弱!”
他给她哭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她疯了似的咬住他的手腕,尖利的牙齿居然划破皮肤,深入骨骼。这突然遏制住的哭喊,让空间骤然变得寂静无声,好像连空气也被冷却。她在他怀里打了一个冷颤!
“奢望被同情的,永远都只能站在仰望他人的位置。”他冷静地说。
“你走!没有岽哥的消息,不要再来见我!”
狠狠地推开他,她爬向自己的单人床。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没有你,我会活得更坚强!”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黑狼!
失去岽哥,她失去一切!而黑狼的消失,更彻底地摧毁她的世界!那个冬天,她再也没有出过门,认真地跟着照顾她的阿姨学习盲文,摸索着用拐杖探路……心情好的时候,她也用语音转化成文字“书写”,更新步一族的游记空间。当然,上传之前,她会让阿姨检查错字,毕竟电脑语音转化文字的功能还没到百分百的准确,很多时候“电脑程序”并不明白她真正想写的东西:
“每当圣诞节来临之际,这个带着东方古韵的现代都市——东京,也被各式各样的彩灯装饰得美丽无比,到处充满着浪漫的气息。这里的人们可以选择去教堂聆听天使的歌声,也可以去神社参拜。无论信仰,无论民族,祈祷幸福和安康,是人类共同的愿望……”
“阿姨,你知道吗?”她忽然拿下耳机话筒,朝着照顾她的阿姨说,“每一年的圣诞节,我都会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由一个特别的快递送到我门口。”说的时候,她不知不觉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在国内,我们也过圣诞节的。”阿姨应了一句。
“我知道啊。”她重新拿起话筒,继续口叙,“站在雪地里,我可以闻到圣诞树的清香,还有巧克力的浓郁。听说新年过后,就是看梅花最好的季节。日本有很多祭典梅花的活动。”
“这倒是,梅花在中国自古也是倍受青睐的。傲骨之梅,凌寒独芳。”阿姨插入一句。
“原来阿姨也是才女呀。”她又笑了笑。
“懂得几句之乎者也罢了。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送你。”
接着,她手心里多了一个礼盒,带着体温的暖意,拿着有些沉淀,似乎还闻到一阵熟悉的香。
“黑狼?”不知道为何,她叫出这个名字。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回音,连阿姨也不再说话。
“黑狼,是不是你?”她有些激动地重复着。
“他已经走了。”阿姨终于回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