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死亡

和岽哥一样,成人以后,只要是她的意愿,他们都放着她任性。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可很快地,她就体会到“有情”和“需要”的区别,也慢慢地学会更爱自己的身体。想起来,还是那个在荷兰酒吧里遇到的男人,一语道出的“天机”。

那是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春假,她偷得几日闲情,来个姐妹欧洲游。当时还没有遇到楚香儿,和她一起疯的姐妹是个金发碧眼的舍友,不会半句中文。在荷兰某个酒吧偶遇一个中国男人,很大方地请她们喝酒,目的当然很明显。她实在忍不住,用中文说了句:

“我说,隔壁就是红灯区,价钱也不贵,何必那么辛苦?”

“那不一样!”那男人也直接了当。

“有什么不一样?”

“我玩过,索然无味!就是一具躯壳,时刻看着时间,巴不得你快点完事,好接下一单。折腾不到十分钟,我直接掏钱走人!”

“哈哈哈。”她笑得差点把咽下去的酒水吐出,稍停之后,接着问,“那怎样的关系才叫有味?”

“至少,大家都愿意互动!”

“怎样才能互动?”

“我们可以试试!”说的时候,那男人盯着她身旁的金发美女,补充一句,“WE CAN TRY!I PROMISE……”

话没说完,她一杯酒淋到男人头上,金发舍友笑得大胸乱颤。不过后来,那个男人还是和舍友来了那么一段“闪电情”。把她甩在巴黎街头,他们手牵手乘坐小火车,跨游欧洲各国。据说分手的时候,金发还哭得梨花乱颤。再后来,当她在宿舍里见到金发时,那美女正“对镜贴花黄”,赶午夜场的约会,她算是弄明白。

这其实不是“互动不互动”,而是“付钱不付钱”的区别:付钱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叫“嫖”;不付钱的、感情保质期短的叫“偷”;相互付钱的、保质期较长的叫“恋”;最后付了钱,签了合约的叫“婚”;合约毁了,钱收不回来的叫“离”……

当她把这些感悟告诉黑狼时,他只是笑了笑。

再后来,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相互搀扶着,一步一个脚印,走得也越来越缓慢。已经完全不记得走了多少天,她昏倒过几次,每次醒来,都是趴在黑狼的背后;每次都要挣扎着下地,坚持自己行走……

脑袋开始处于浆糊状,一直昏昏沉沉的,但她心里清楚,他们已经分掉最后一根能量块。她逼着他咬下几口,喝下几口残余的水,才肯吞下自己的半块,舔尽瓶中的最后几滴水。可感觉还没有咽下,水份就已经蒸发,喉咙依然是冒火地痛。

那天的风沙特别的大,他们挽着彼此的腰,艰难地迈步。突然,几声刺耳的摩托声划破大漠的寂静,兴奋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紧接着,四、五辆摩托冲入他们的视野,全是蒙面武装的男人,带着不入耳的狂笑。子弹疯扫过他们的脚边,却故意不要他们的命!

黑狼神色巨变,猛地抱起她,吻住她的唇。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她立刻失去所有的感觉。之后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她就是一具死尸,任凭他们施虐。然而,没有对手的游戏总是很快落幕,带着不可赎回的罪孽,他们悻悻然离开……沙漠里再也没有绚烂的星空。在一场漫无边际的暴风沙雨中,她终于苏醒,双手刨出黑狼冰冷的身体,抱着他,哭成——另一个人!

后来她才知道,黑狼给的最后一吻,是送她走向暂时的死亡!如果敌人补上几枪,她也死得毫无痛苦。如果幸运,却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苏醒!

许是苍天眷恋她的哭声,黑狼最终还是睁开了眼,指着天空,沙哑地说:

“芷蒽,你看那几颗最亮的星星,他们就是北斗七星。记得一直朝北走,一定可以走出沙漠。”那是黑狼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口袋里还有些糖块……”黑狼又笑了笑。

干裂得出血的双唇和泛白干枯的唇皮,在那张笑脸上显得特别的刺眼。她来不及回答,黑狼已经再次闭上双眼!这一次,仍凭她如何疯狂地捶打他的心脏,那具躯体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地上。

他说,军人不到极限,不会补给能量。可他没有告诉她,他的极限就是——死亡!把所有的补给留给同伴!

她要他醒来!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她!

可惜,她的泪腺已经干渴到连眼泪都无法生产,满是裂痕和血迹的嘴皮再也喊不出半个字。触到极点的悲痛如支强心针,狠狠地刺在她的心脏深处,激发超体能的力气。掏出黑狼口袋里的能量块,才发现每块都只咬过一小口,她嘶哑的喉咙还是发出几声悲痛的嚎叫。

之前,黑狼就不肯进食。后来,是她逼着他分食。想不到黑狼都是假装在她面前咬下一口,剩下的都偷偷藏在口袋里。那么多个日夜的不停行走,他没吃过完整的一块。那要多么强大的意志才能坚持到最后?

狠狠地吞下几块,她爬起来,冲入夜幕……

她要活着出去,更要回来救他!

岽哥说过,只要还见到东升的太阳,就不要放弃希望。

终于熬到太阳的初升,朦胧入眼的是一片黄灿灿的大漠!而后又熬到漆黑的夜,在满天梦幻的星辰下,她艰难地爬行……直到身体不再沉重,忽然有种灵魂解脱的愉悦,似乎看到自己的白影飘然在漫天风沙间……仿佛看到母亲林遐的背影……她追逐着,越跑越远……而后看见慕思宴的笑脸……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驼铃声,她想起岽哥,黑狼,还有那片恋恋不舍的大漠……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一步步往回走——

猛然惊醒,一群身着灰色长袍的人影模糊地出现在她眼帘。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如千斤铁般沉重的眼皮又耷拉下来,截断她朦胧的视线。她知道,他们又灌她喝下几口清水,然后把她推上驼背。虽然无力睁眼,可她潜意识里还是紧紧地拽着一件长袍,不愿离去!她不能抛下黑狼!可没人能读懂心语。

远行的驼铃声再次响起,她昏睡在骆驼背后。灌入体内的水分终于可以变成几滴泪,飘落在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