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觉心吸引过去,他却恍若不觉,只直直的瞧着完颜青,一步步的朝她走去。完颜青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待瞧清声音的主人是那个自己爱到深处的人时,委屈、难过、激动、欣喜等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两行清泪滑落唇边,她咬着下唇望着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人儿,檀口轻启,终于化作一声:“觉心。”
那饱含诸多情绪的呼唤让觉心心头颤动,恨不得一步跨到她身边,把她揉进怀中。心中想着,足不停步向她走去,忽然青影一闪,一个青衣中年男子站在了他的身前。只见那人紧咬牙关,眉头拧起,俊雅的面庞上满是妒火带来的狰狞,只听他寒声道:“好大胆子,你居然敢闯上光明顶,还挟持我教坛主,简直不把我明教放在眼里。”
觉心见视线被人挡住,心中猛地腾起一股怒火。他也不想瞧清面前是谁,挥掌猛地击出,一招“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打向前方。那青衣男子,也就是明教的青龙护法亦是恚怒无比,闪身避开掌劲,抖出软剑,似银蛇化影,往觉心身上绞去。
觉心刚想出第二招,忽然身后风扶摇叫道:“觉心,这一仗让给我。”觉心闻声道:“好。”身子横移,让了开来。青龙护法见他们如此做法,更是大怒,喝道:“阵前换将,好瞧不起人。”软剑卷舒曲直,往风扶摇攻去。
觉心不瞧二人战况,仍是往完颜青走去。忽然大殿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许久不下光明顶,竟不知道江湖之中又出俊杰,本教主可真是孤陋寡闻了。”觉心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见是大殿主座的那人发出。只见那人五十岁左右,身材雄壮,黑发苍髯,面容不怒自威。觉心眼睛微眯,眼前这人就是明教教主了。
“小和尚可是少林门下?”明教教主问道。
觉心合十道:“南少林觉心,拜见教主。”
那教主道:“客气了,你来是为了青丫头?”
“不错,青青是我心爱之人,我是来接她走的。”
明教教主呵呵大笑,殿中一个头陀模样的人跳起来喝道:“你可知这丫头做了什么事,就敢说接她走。”
“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今天来就是接她走的。”说着就要上前解开绑住完颜青的绳索。“大胆!”那头陀见觉心如此放肆,大怒之下一步迈了过来,一拳向觉心头顶砸去。觉心闻拳风而知拳劲,分心二用,右手仍是解绳索,左手使出天山折梅手的路数,手臂化弧卸开拳劲,再轻轻一推,将头陀推到一旁。那头陀见觉心轻轻巧巧的就将自己开碑裂石的一拳化解,心中凛然之下,停下手来瞪视着他。
完颜青解开束缚,心神放松之下只觉得浑身发软,身子一歪便倒在了觉心的怀里。她自与觉心分开,一路上伤心黯然,后来又被明教中人抓回光明顶,饱受折磨,此时终于重回心爱之人的怀抱,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不由呜呜的哭了出来。觉心搂住了她,听她哭得厉害,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过,目光一偏,见她后背的衣衫上洇出一片血迹,想来是受了刑责,心中痛怒之下,环视大殿上的众人,沉声怒道:“堂堂明教,竟然会对一个弱女子施以严刑,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
“青姑娘偷走了我教圣火令,至今没有归还。我们百般询问,她却总是不说实话,不得已之下,只好用些手段了。既然不肯说出圣火令的下落,吃些苦头,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觉心转头瞧去,见出声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容俊朗,气度不俗,穿着一身绣有金边的书生长衫,正坐在明教教主的下首位置望着他。那男子的语气不疾不徐,好似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色更是淡然无比。觉心见他如此做派,怒火更增,刚要开口,忽然身后一声痛喝,两道人影乍然分开,青龙护法倒退两步,左肩上已然受了剑伤。
大殿上众人登时哗然一片,要知道明教青龙护法的剑法在其教中虽不敢说是第一,能胜过他的却也寥寥可数,没料到今日居然会败在一个看着年龄还未满双十的少年剑下。方才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觉心身上,只有少部分人看到了青龙护法是怎样败的,那些看到了的人均感讶异,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好高的剑法,难道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剑了?”
青龙护法怒喝一声,又要上前,却听那教主道:“林潇,先不要动手。”青龙护法林潇恼怒非常,重重的哼了一声,望着风扶摇,目透寒光却没有再动手。
那教主从大椅中站起身来,望着觉心道:“小和尚,你们擅闯光明顶,还想带走犯了我教教规之人,今日若是让你们离开这里,我们明教也不用在江湖上立足了。”
“我们既然敢闯山,就是不怕你们明教。”贺辛夷插口道。
“呵呵,倒是好胆色,只可惜是有勇无谋。你们闯上光明顶,有没有想过怎么在我们明教的围攻下离开?”
觉心微一沉吟,道:“我听闻明教乃天下第一大教,教中高手众多,势力遍布江湖,如此威名赫赫之教派,想要以多欺少,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吗?”
殿中的那个书生道:“你不必以言语相激,今日你擅闯上山,就要想到后果。明教弟子何在?”殿中有十余人轰然应和,另外的人却都坐着没有动,“除完颜青外,其余人杀了。”那十余人方要上前,觉心喝道:“好个明教,不但欺负弱女子,还以众凌寡,好让人瞧不起。”
“都给我住手!”明教教主喝道,只见他哼了一声道:“你们擅闯光明顶,挟持我教坛主,伤我教中护法,又想带走盗取我教圣物之人,想来是自恃武功高强,不把明教看在眼里了。既如此,我们便做一个赌赛,你们加上青丫头有六个人,我们也选派六人与你们一个对一个比试一番,只要你们全都赢得过我们,再让青丫头说出圣火令的下落,我便让你们带着她下山。如果赢不了我们,死在当场,那也只怪你们学艺不精,怪不得我们,江湖上的英雄定也不会说我们明教以多欺少。”
这教主眼力何等厉害,早瞧出六人中的贺辛夷、王百损还有许葵的武功不高,完颜青身上有伤,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战力,所虑者不过是觉心与风扶摇二人而已。明教选派六人,就算六战四胜,那也是己方赢了,如果觉心提出他和风扶摇将赌赛尽数接下,那便至少也是一个人连战三场。他不信明教以三对一之下,还收拾不了这两个年轻人。只不过他说完这番话,那书生的心底却闪过一丝不屑,暗骂那教主迂腐,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觉心回头望了一下贺辛夷等人,见几人毫无惧色,便开口道:“好,如你所言,就是这么着。只不过,我要求我方之人可以连续比试,想来教主定会允可。”
那教主呵呵一笑:“当然,你想连战六场也由得你。”完颜青忽然道:“石教主,你们不要比试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圣火令的下落。”
那书生开口道:“方才教主已然言明,你们若是想下山,须得说出圣火令的下落,并且赢过六场方可。教主言出如山,无有更改,你现在想单凭说出圣物的下落就下山,怕是晚了吧。”
完颜青脸色转寒,瞪视那人道:“许青阳,你巴不得石教主早早身亡,你好趁机接了教主之位,你这番心思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别人说石教主言出如山可以,你却不行,教中上下,论起阳奉阴违,当以你为最。”
“人道最毒妇人心,果然如此。只是教主英明,岂会中你挑拨离间之计?更何况我所作所为,均为明教,忠心耿耿,人人可见,你还是省省口舌吧。”
完颜青又想说话,却被那头陀抢先一步道:“你们若是不敢赌赛,那就罢了,只要自缚双手,跪地恳求,我想教主和烈阳使见你们可怜,兴许会网开一面饶了你们。否则不要东拉西扯,拖延时间。”
觉心听了那头陀的话才知道,那书生就是指派辛明控盐帮,联李全,夺圣火令的明教烈阳使。他眼望烈阳使,将手一摆,止住又想说话的完颜青,道:“无需多言,能文争就不需武斗了。石教主,就按你方才所说,不知贵教派出谁来和我们赌赛呢?”
石教主呵呵一笑道:“好得很。”转头对林潇道:“林潇,你方才大意之下被那年轻人侥幸得手,这回你便打个头阵,跟他较量较量拳脚功夫。”
觉心闻言眉头一皱,这石教主说林潇是“大意”才被风扶摇所伤,显然是为方才那一番拼斗圆场,而且又给了林潇一次机会,免得挫其锐气,再者他见风扶摇剑术非凡,便提前说出比试拳脚的言语,期求己方取胜,这一番话一石三鸟,高明的紧,真不愧是一教之主。
林潇心高气傲,心道自己用剑也能胜得过旁人,却明白教主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冲风扶摇道:“我打头阵,你可敢应战?”
风扶摇哼了一声:“有何不敢。”将长剑递给觉心,走到场中与林潇对面而立。林潇沉喝一声,当先出招,五指成爪,身化游龙朝风扶摇攻去。风扶摇不慌不忙,并指如剑,点向林潇手肘。林潇一惊,对方这招看似简单,却批亢捣虚,直指其破绽所在,十分厉害。觉心方才还担心风扶摇招架不住,此时心头却放下一块大石。风扶摇的招式显然是受了烟波钓叟的启发,用到了独孤九剑的剑意。只见他招招尽数击向林潇必救之处,攻的他缩手缩脚,使其大多时候的招数都半途而废,不得不回救自身。
林潇处在下风,心中恼怒异常,指头在空气中划出嘶嘶风响,每一招都使得凶厉十足。风扶摇的内力终究尚浅,一开始还能占得上风,百招一过,林潇便逐渐扭回劣势,与他有攻有守起来。
林潇的经验何等丰富,见风扶摇渐渐难以招架,心头冷笑,出招愈发迅疾猛烈,压得他疲于应付。风扶摇则频频抢攻,招式精妙,期图重新占据上风。
二人又斗百招,林潇又生焦躁,余光中见到辛明等人微露讥诮的神色,更是让他恼怒不已。他倒退一步避开风扶摇一击,猛地叉腰长啸,啸声震动大殿,直让人心旌摇荡。风扶摇站在他对面,首当其冲,被他震得耳膜疼痛,心如擂鼓。
忽然啸声陡歇,林潇一爪朝风扶摇喉头抓去。风扶摇被啸声震得头晕眼花,眼见林潇攻来,想要闪避,身子却反应慢了,只能硬生生往后一仰躲开杀招。林潇顺势抓住了他的肩头,五指用力,想要抓碎他的肩膀。风扶摇咬牙忍住,肩膀一沉,接着一掌切向林潇脖颈。林潇哼哼一声冷笑,血光崩现之下,将风扶摇的肩头抓出深可见骨的五道血痕,脚下一错,避开了风扶摇的掌劲。
觉心见风扶摇受伤,急道:“扶摇,不要紧吧?”风扶摇道:“当然,还没完呢。”猱身而上,手臂如剑,指如剑尖,重又与林潇战在一处。林潇见状哼道:“自己寻死,却怨不得旁人。”十指如龙爪探珠,朝风扶摇抓去。
觉心见风扶摇被林潇逼在下风,生怕他又中招受伤,心中焦急不已。完颜青见他神色,知他心思,低声道:“觉心,方才石轩可没说己方观战之人不能出声相助,你可以出声指点啊。”
觉心一愣,心道风扶摇内力不足,却不是招式不济,如何指点?忽然心中一动,直勾勾的望向完颜青。完颜青被他瞧得又是诧异又是羞涩,不知他要做什么,忽然听他道:“青青,此前我迁怒于你,实是不该,是我对不住你。咱们这回下了光明顶,我便回少林寺禀明师父还俗,然后与你共结连理,再也不要分开。”完颜青虽不知他为何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句话,却又是害羞又是甜蜜,望着觉心的脸,点了点头。
方才觉心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众人的耳朵里。贺辛夷微微张大了嘴,心道:“大哥这番话惊世骇俗,真乃和尚中的异类。”猛地却听到一声夹杂着急怒情绪的怒喝,只见林潇连攻两招,逼退风扶摇,然后冲觉心怒喝道:“贼秃驴,口出狂言,待会我便毙了你。”
完颜青猛然醒悟,明白觉心说出这句话既是表明心意,又是利用她扰乱林潇心神,心中又气又笑,不由白了觉心一眼。这一眼在林潇眼里所见,便是完颜青与觉心调情,此举更是在他心头妒火上浇了一瓢醋意翻腾的油,烧的他双眼通红,忍不住就往觉心扑来。
觉心喝道:“你还没和风兄弟比完,要干嘛?”林潇猛然一醒,忽然背后一声清喝:“看招!”林潇急忙回身格挡,却阻之不及,被风扶摇剑指连戳,点在心口、膻中等处。林潇身躯狂震,喷出一口鲜血,继而含怒挥出一掌,打在风扶摇右胸,把他也打得口中吐血,倒退三步。
觉心连忙上前,在风扶摇背后至阳穴渡入一股真气,助他缓和伤势。贺辛夷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风扶摇道:“快服下。”风扶摇得二人相助,胸口疼痛大为缓解,呼吸为之一畅。
觉心见风扶摇伤势缓和,撤回手掌,对明教教主石轩道:“二人都受了伤,这一阵就算咱们打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