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心快步走入店内,见密室室门大开,墙上还破出一个大洞,里面的金银书画等宝物俱都消失不见,店内的桌椅碎成碎片,散落在地。他一时间心乱如麻,难道一天的时间,郭黄二人就遭遇了变故?莫非是欧阳锋去而复返?一旁的周伯通也叫道:“那滩血不会是郭靖和黄蓉的吧?”洪七公神色凝重,在一旁皱眉不语。
觉心懊恼无比,心中责怪自己没有与郭黄二人一同前来,若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他肯定会内疚一辈子。忽见人影一闪,却是周伯通跃出店外,只见他身形犹如老鹰,凌空扑击,将一个藏在远处窥视的人抓在手里,喝道:“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觉心脑中一醒,连忙跟了过去,见周伯通抓住的人四十余岁,身着葛衣,本已露出惊慌神色的一张脸见到觉心后变得更加不自然。觉心见了道:“裘千丈?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这个人就是铁掌峰禁地中遇到的裘千丈,他与裘千仞长相虽然相同,可是觉心见他轻易间就被周伯通擒住,脸上又有惊慌失措的畏缩表情,于是一下就认了出来。只听裘千丈道:“老夫在铁掌峰上待不住了,于是下山云游一番,今日恰好来到这里,有什么不可以么?”
觉心心中起疑,尚未说话,就听一旁的洪七公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一定知道,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裘千丈问道:“你,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洪七公道:“我姓洪,排行第七。”裘千丈大吃一惊:“原来你就是九指神丐,老叫花子。”他吃惊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答问题,心里本想混赖,说不知道,可是一见洪七公冷电般的目光,神威凛凛的望着自己,谎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讷讷道:“昨日东邪西毒、铁尸梅超风,与全真七子打成一团,西毒将梅超风打死,东邪也把谭处端给打死了。”
“什么!?”三人齐声惊道,周伯通跳着脚大骂道:“黄老邪!你竟然杀了我们全真派的门人,我跟你没完!”
“郭大哥和黄姑娘呢?你瞧见没有?”觉心连忙问道。
裘千丈道:“他们后来出现的,见到黄老邪要对付江南六怪,把他们给劝住了。然后这里又出现了一群蒙古人,和郭靖他们说了些叽里咕噜的话,便离开了这里。”
觉心听闻郭黄二人无事,松了好大一口气。他落下心头大石,冷静下来,便对周伯通道:“此事必有蹊跷,再说这个裘千丈可是个惯说谎话的,他方才所说,咱们可不能全信。”裘千丈叫起了撞天屈来:“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句谎话都没说啊。”他好不容易说了回实话,却不被人信任,一时大感冤枉。
洪七公皱眉道:“黄老邪怎么会和全真七子打起来?老毒物又怎么会打死了黄老邪的徒弟?”
裘千仞心道:“我只要混淆黑白一番,便能让这些个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斗得他妈的乱七八糟,我和千仞就能趁机称霸江湖了。”可谎话刚要出口,又见到洪七公直透人心的目光,嘴就好像上了闸一样,一个字吐不出来,于是便低垂目光,摇头佯作不知,心中暗骂:“他妈的,这老叫花邪门的紧,好像能看透人心,逼得人心慌意乱,一张嘴就说实话,老子还是不开口的好。”
周伯通还在一边大骂,说要找黄老邪算账云云,洪七公止住了他道:“这件事透着古怪,黄老邪行事古里古怪,可是极少滥杀无辜,咱们还是搞清楚再说。”
觉心也道:“是极,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这些人,问个明白。”
洪七公点头道:“我与老顽童去找全真派的杂毛,觉心,你去找江南七怪和靖儿他们。”指着裘千丈道:“这个人,我们带着。”
觉心应了下来,合十一礼与老顽童和九指神丐作别,与他们二人兵分两路,各去寻人。
他先是在村中找了个村民,问明了郭靖和六怪等人离开的方向,记住方位,施展轻功回到临安府中藏书的客店,将书取出,结了店钱,之后便朝着那个方向大踏步离开了大宋临安城。
他施展轻功,沿路而寻,遇到了路人,就将郭黄及六怪的样貌形容一遍,问询是否见过。经过了十几个人的指点,追了近百里,终于在绍兴府外的一个小镇的客店外远远的瞧见了江南六怪。
只听韩宝驹一边进店一边大声道:“黄蓉那个古灵精怪的鬼丫头,虽然喊我‘矮冬瓜’,可是我却挺喜欢她的,还是让靖儿娶了她好。”
一旁的柯镇恶道:“只是靖儿之前已然应允了做蒙古大汗的金刀驸马,咱们学武之人,武功高低尚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重信然诺,否则哪能让天下英雄瞧得起?”
其余五人听了默默点头,韩小莹道:“我瞧靖儿这孩子还是喜欢黄姑娘的,只是他囿于已经答应了成吉思汗,又素来嘴笨心拙,不知道怎么跟咱们说,也不知道怎么跟黄姑娘说。唉,只怕现在他和黄姑娘的心里都苦的很。”韩小莹是六怪中唯一尝过情爱滋味之人,是以深有感受。
众人正说话间,忽然背后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六位前辈请留步,小僧拜见。”
六人闻声回头,见是觉心,俱都露出喜悦神色,一齐围了过来,韩宝驹哈哈大笑地拍着觉心的肩膀问道:“小和尚,你怎么在这?”
觉心笑着答道:“小僧是追着几位前辈的踪迹来的。”
柯镇恶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店再谈。”众人一起步入店内,寻了个大桌坐下,店小二给几人上了茶水,朱聪道:“给咱们来几个硬菜,上一壶酒,再给这位小师傅准备两道素菜,要快。”待小二退下,朱聪低声问道:“小和尚,岳爷爷兵书的事,可有眉目?”另外几人听了这话,身子都略略前倾,围了过来,南希仁环顾四周道:“没有会武的。”他说话一向简洁,几兄弟都知道他的意思是店内店外其余的人当中没有会武功的。
觉心低声笑道:“幸不辱命。”将怀中放书的油布包打开,把书取出。几人见到“破金要诀”几个字,俱都欢呼一声,雀跃不已。柯镇恶目不能视,道:“书确实是拿到了吗?”声音微微颤抖,也是激动非常。韩小莹在一旁道:“是呀,大哥,小和尚拿到了。”柯镇恶激动道:“快,快将书放回去,免得被人发现。”
觉心将书包回油包,放回怀里。韩宝驹大叫道:“哈哈,这真是喜是一桩,有了它,管教金狗被杀的丢盔弃甲,喊爹喊妈!”全金发道:“不错,有了这本书,再练一支像岳家军那样的官兵,直捣黄龙府,报了靖康之耻的仇!”朱聪在一旁道:“有这样的大喜事,怎能不喝个痛快。小二,来十坛花雕!”小二连忙高声答应,心中暗道十坛花雕怎么能喝的完?不过有人点酒,生意到了,哪有不做之理?连忙将酒搬来,摆了七个大碗,给觉心也摆上了一个。这时柯镇恶道:“摆八个碗。”其余五怪知道,这是连张阿生的份儿也算上了。
几人将酒满上,见觉心的碗依旧空空,面露难色,韩宝驹诧道:“小和尚,怎么不倒酒?”
觉心一脸为难的道:“这……,酒是僧家第一戒,小僧从未饮过酒。”
朱聪摆手道:“哎,今日逢着喜事,哪能不喝酒助兴?再说就破一次戒,想来佛祖不会怪罪的吧?”
全金发也劝道:“想当初丘真人和我们江南七怪聚会之时,倒了足足一缸酒,互相传饮,何等豪气?他不也是出家人吗?小和尚不要扭扭捏捏的。”
“喂,道士好像没有酒戒吧?”觉心暗自腹诽,不过被几人高昂的兴致感染,于是一咬牙,也将自己的酒碗倒满,端起来对着六怪道:“小僧敬六位,不,敬七位前辈,咱们干了!”
六怪见他连张阿生也算上了,俱都添了一层感激之意,端起碗来一起叫道:“干了!”将张阿生的那一碗酒倒在地上,然后各自一饮而尽,南希仁道:“痛快,再来一碗。”几人轰然称好,又将酒斟满。
觉心也学着他们一碗干掉之后,并没有出现初次饮酒之人被呛到的现象,韩宝驹问道:“小和尚,第一次喝酒,感觉如何?”
觉心道:“还好。”然后不好意思的道:“这酒,好像还挺好喝的。”几人哈哈大笑,朱聪道:“这禅林之中,又要出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高僧了啊。”
觉心赧然道:“小僧饮酒已是破了戒,吃肉就不必了,再说,小僧也确实喜欢吃素。”
众人又笑,也不勉强,待菜上齐之后,全金发道:“小和尚,你是怎么取到兵书的?跟我们说说。”
觉心将取书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众人听到惊险处,都是惊呼出声,待听到觉心有惊无险的拿到经书,又都欢呼一声,碰碗饮酒庆贺。全金发道:“咱们自从远赴大漠之后,也就今日喝得最为痛快!”众人一齐称是,觉心跟着连饮三碗,然后问道:“几位前辈,郭大哥黄姑娘呢?他们到哪去啦?”
几人放下碗筷,朱聪叹了口气道:“靖儿这孩子,如今陷入难题里啦。”原来郭靖赶到牛家村后,止住相斗的黄药师与六怪,又遇见从蒙古而来的华筝等人。郭靖一时陷入黄蓉华筝二选一的两难境地,只是到最后,还是向众人表明不能弃与华筝的婚约而不顾的想法,惹得黄蓉伤心,黄药师大怒,最后黄老邪与几人不欢而散。如今郭黄二人是前往岳阳,参加丐帮大会去了。
觉心暗自摇头,暗叹郭靖真是言出如山、信守诺言之人,只是为了诺言让自己陷于两难之地,让自己和黄姑娘伤心,从此天各一方,真的值得么?可他两世为人,也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得暗自叹息。再一转念,印象里郭黄二人最后还是喜结连理,后面定会有峰回路转之处,只是他不清楚罢了,于是心情放宽,不再多想。
朱聪道:“且不管他们儿女情长,咱们今日只管欢聚饮酒。”
几人称好,于是又痛饮起来。七人推杯换盏,大声谈笑,一直喝到店中酒水告罄,小二和掌柜齐齐过来告饶,才意犹未尽的会钞离桌。几人虽然身具内功,但是喝得实在太多,最后都感觉手脚不是自己的了,只好互相搀扶着到早已备好的房中歇息去了。
觉心初次喝酒,酒量还浅,还未散桌之前就已喝得酩酊大醉,伏在桌上,后来稀里糊涂的被人扶到客房,躺倒就睡。半夜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晃晃悠悠的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肚子的水。解了渴后,坐在床上望向窗外,但见明月挂于长空,洒向遍地银辉,映得天地俱白。他坐了一会儿,一时又无法重新入睡,于是盘膝坐起,运起洗髓神功,用起功来。
这一运功就练了两个时辰,直到雄鸡报晓,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收功睁眼。他坐在床上一时没有事做,就将怀中的油包取出,把《破金要诀》拿了出来,心想自己看看兵书,参悟一二,兴许能学会一点用兵的法门。哪知一看之下,心就凉了半截,里面写的尽是高妙深奥的排兵布阵之法,尤其阵法方面写的极多,什么虎翼阵、盘蛇阵、雁形阵、鸳鸯阵等等,提到敌军若是出什么阵型,我军当以何种阵型应敌等等。觉心单打独斗甚至以一敌多都可以,可是真正的战阵沙场却没上过,基本的阵列之法都不会,哪里看得懂这些?就好比一个没学过加减乘除的普通人,忽然见到高等数学的问题,肯定是看不懂的了。于是只好叹了一口气,暗叹自己不是当将军的料,还是赶紧把它交给合适的人为好,将书重新放回油包里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一番,出了房门,跟店小二点了一份素面,大口吃了起来。
一碗面尚未吃完,江南六怪也纷纷出了客房,跟觉心打了招呼,也吃上了早点。
觉心道:“几位前辈起的挺早呀?”
全金发道:“习武之人哪有睡懒觉的习惯?昨夜宿醉,今天算是起得晚了。”
朱聪道:“在蒙古大漠的时候起的更早,那时候教靖儿功夫,天天的天没亮就把他喊起来,教拳、教剑、教轻功,一遍一遍的教,一遍一遍的纠正他,一年一年,寒来暑往,每日不断的把我们一身本事都教给了他,咱们也都渐渐的老啦。还好,靖儿这小子也算争气,没给我们当师父的丢脸。”其余诸人都是点头,脸上均浮现出欣慰自豪的表情。
话虽然简单,但是将十几年来苦心育人的意味展露无遗,觉心合十道:“几位前辈信守承诺,怜寡扶幼,将郭大哥培育成才,实在是侠义道中的楷模,小僧敬佩万分。”
这句话十分受用,几人都笑着点头,韩小莹笑道:“你的师父也是个好汉,他将你抚育成才,也是很了不起的。”
觉心重重点头:“师父的恩情,小僧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的。”几人微笑颔首。
觉心将碗里的面吃完,又问众人道:“几位前辈,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柯镇恶道:“全真派和黄岛主结了梁子,不日就要大打出手。咱们虽然不成器,却想要做个和事佬,给他们化解化解。”
觉心道:“不知道几位前辈想怎么化解这段恩怨?”
朱聪道:“全真派一向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人人相敬,这次因为一点误会和黄岛主结下仇来,实在不值当。全真派势力极大,七子更是武艺精强,黄岛主乃是当世高人,是与七子的师父齐名的人物,双方拼斗之下难免互有损伤。所以咱们想上桃花岛拜会黄岛主,劝双方罢手言和。”他这番话是给全真派留了面子,此时全真七子只余六人,天罡北斗阵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哪里还是黄药师的对手?
觉心在一旁听到六人要到桃花岛去,隐感不安,他依稀记得《射雕》一书的情节里,六怪在去了桃花岛之后,会有极为凶险的事情发生,可是具体要发生什么事却半点想不出来了,于是只好道:“几位前辈心存侠义,晚辈拜服。只是桃花岛一行千万小心,小僧怕有别的事发生。”
一旁的柯镇恶道:“黄岛主虽然行事不类常人,但并非一味蛮横不讲理的,我想,只要言辞谦卑,给黄岛主极大面子,想来还是有把握劝得动的。”
觉心又劝了几句,韩宝驹道:“小和尚心倒是好,只是有点婆婆妈妈,真遇到事情了,咱们难道还不会跑吗?”觉心暗道桃花岛远离大陆,你们又不熟悉桃花岛地形,四周又是茫茫大海,真要出了事情往哪里跑?只是见几人态度坚决,不便再劝,只好住口不说,只是心中犹自惴惴。
全金发问道:“小和尚你想去哪呢?”
觉心定了定神道:“我想先到岳阳寻郭大哥,然后一起去找一位精通兵法、忠于朝廷的将领,将兵书给他研习,好让他练出一支精兵,将金人赶出中原去。”几人听了一齐称好。
朱聪又问道:“说到懂得领兵的将官,你可有什么目标么?”
觉心答道:“小僧从本寺出发之前,师伯曾言庐州通判赵葵,乃是朝中一员难得的良将,要小僧酌情勘察,将兵书给他。”
朱聪道:“庐州距此近千里,而岳阳离这差不多两千里了,依我之意,你还是不要管靖儿,直接去庐州找赵大人,将兵书给他,毕竟此事至关重大,尽早办妥为妙。”
觉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小僧就依前辈所言。”
众人吃过了饭,收拾停当,出了客店门,朱聪道:“小和尚,你向西北,咱们向东南,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觉心亦合十道:“几位前辈,山高水长,就此别过了。”于是与六怪分头而行,直向庐州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