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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彻来到蒙顶山的时候,天空中飘落着大雨。山路崎岖,泥泞难行,他的车被堵在了翻山越岭的路上。李白在诗中曾经描述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即使过了一千多年,蜀道难,依然如此。
一个月前,陈彻千方百计地打听出了二丫的电话号码,并跟她取得了联系。电话里,陈彻说自己现在已经算是个有钱人了,如果二丫在生活上有困难,可以尽管开口。二丫说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为她担心。但是言语里,二丫明显在刻意躲闪着陈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说又不敢说。
陈彻本来想在金钱上补偿一下二丫的,因为当年在京味饭庄,他明知道吴满丰对二丫不怀好意,多次偷窥二丫洗澡,还偷她的内衣。但从未制止过吴满丰的这些猥琐勾当,以至于吴满丰得寸进尺,最终还是把二丫给强奸了。
这么多年来,陈彻一直遭受着良心的谴责。如果当时自己能制止一下吴满丰的下流行径,或者是提醒一下二丫,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儿了。
二丫是京味饭庄里最漂亮也是最善良的服务员。她对陈彻颇有好感,陈彻心里是知道的。若不是自己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永远都无法企及人,他可能会跟二丫好,并且带着她离开饭庄,找一个小门脸儿,开一个小吃店,然后生一个孩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然而,人生没有回程票,若没有当年的做出的选择,也就没有了今天的陈彻,那更可能有荣耀集团,不可能有荣耀基金。而那些被他救助过的流离失所的孩子,将会在恐惧无助和颠沛流离中渡过他们宝贵的童年。或许,这世上会多出现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厨师,但却会少出现千千万万个有文化有抱负的少年。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前方拥堵的路段开始行进了。陈彻发动了车子,跟着进山的车队,在大雨泥泞的深夜,如蜗牛般走走停停。
平安到达云上村,已经是清晨了。晨光微熹,大雨过境。寂静的村落,在雄鸡的破晓声中顿时醒来。黄狗开始吠叫,孩子开始哭闹,一些老人背着竹篓走出家门。
这个村庄非常地原生态,房子都是竹子搭建起来的,看不到一块水泥的痕迹。这个村庄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穷困。
陈彻走上前去,拦住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问道:
“这位大娘,您好,请问一下郁小兰家住哪?”
老太太摆摆手,你叽哩哇啦说了一通乡土话。
老太太应该不会说普通话,陈彻嘿嘿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陈彻继续往村里上,正巧一位老大爷扛着一根竹竿走过来。
陈彻又拦下老大爷,问了二丫的住址。但大爷也是叽哩哇啦一通。
陈彻再一次地走开了,只得继续往里走。这时,一个戴着红领巾,挎着书包的小女孩朝他走来。
陈彻觉得有戏,就迎上前去,问道:“同学,你好,请问一下郁小兰住哪儿?”
小女孩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你找小兰姨干嘛?”
陈彻赶紧从包里拿出一盒口香糖,递给小女孩,说道:“我是你小兰姨以前在城里的朋友,路过这里顺便看看她。”
小女孩接过口香糖,说道:“那你跟我走吧。”
说着,小女孩拐进一条更为泥泞的小路。
陈彻跟在小女孩身后,爬上一座小山坡,在一户破烂不堪的山民家的门口停下了。
小女孩指着这户人家说道:“就是这家了。”
小女孩说完,转身离去。
劈裂的木门下端长满了青苔。陈彻跨过门口的水坑,走到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陈彻瞧了瞧门,问道:“家里有人吗?”
门内没人应答。陈彻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应答。他轻轻地推开了一点儿虚掩的门,透过门缝,看到屋内一角的景象。
一束阳光透过残破的天窗,照进黑暗的空间,正好落在一张竹椅上。一只小猫懒洋洋地趴在这张竹椅上,享受着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温暖。
陈彻又敲了敲门,问道:“这里可是郁小兰的家?”
此时,屋里有了动静。只见从黑暗里钻出一个瘦小身影,走到竹椅边,抱起了小猫,然后朝门口走来。
陈彻往后推了退,正好踩在了水坑里。
门打开了,一个男孩儿怀抱着小猫,倚靠在斑驳的木门上。
陈彻站在水坑里,仔细着打量着男孩子。
男孩儿大约七八岁的年纪,身形瘦弱,头发长且凌乱。他的穿着破旧,但却很整洁,白净的脸庞上,一双纯净如水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男孩抱着抱着小花猫的手臂上,漏出了一大块淤青的伤痕。
陈彻感觉,这男孩儿,好像是刚从地狱之门走出来的幽灵。
男孩儿问道:“你是谁?你找我妈妈干嘛?”
陈彻惊诧地问道:“你难道是小兰的儿子?你今年多大了?”
男孩回答:“还有一个月就八岁了。”
“二丫离开京味饭庄回老家嫁人才七年半,可她儿子已经有八岁了,难不成这孩子是吴满丰的仔?”陈彻心想。
男孩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找我妈妈干嘛?”
陈彻回答:“哦,我是你妈妈以前在城里的好朋友,今天路过雅安,来看看她,你妈妈在家吗?”
男孩突然眼神暗淡下来,他低下头说:“我妈妈上个月跳崖死了。”
“什么,你妈妈死了?上个月我才跟她通过电话!她怎么会跳崖?”
男孩儿抹了抹眼泪,回答道:“我叔叔每次喝完酒就打我们,妈妈被打的受不了,就跳崖了。”
“你叔叔?那你爸爸呢?”陈彻问道。
男孩儿回答:“我没有爸爸,只有一个叔叔。”
陈彻走上前去,摸了摸男孩儿怀里小花猫的脑袋,说道:“可怜的孩子,你身上的伤也是被叔叔打的?”
男孩儿点了点头。
陈彻又问道:“你叔叔在家吗?”
男孩儿回答:“叔叔走了,进城打工去了。”
“那谁来照顾你的生活呢?”陈彻抬手整了整男孩儿凌乱的头发,问道。
“我阿姨就在山下的村子住,她不忙的时候会上来看我的。”男孩儿回答。
陈彻的眼睛湿润了,问道:“你为何不跟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学?”
男孩儿回答:“家里没钱了,上不起学。”
陈彻摸摸了男孩儿白皙的脸庞,替他擦拭掉泪痕,说道:“你长的可真像你妈妈啊!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仰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陈彻,回答道:“叔叔,我叫郁志杰。”
陈彻说道:“小杰,你可以叫我陈叔叔。以后,陈叔叔会送你去上学的,上全国最好的大学!”